杜致祁快步走過去,見陸慎如看了過來。他不敢托尊長身份,上前跟這位侯爺見禮。
男人這才開口,「哦,杜大人在。」
杜致祁自是在的。
這杜家的澄清坊宅邸,她侄女為保勉樓不散不倒,沒掙沒分地給了他。這是他自己的宅邸了,在京候缺的日子,自然都在家中。
杜致祁哪能同這位君侯計較字眼,不知他此番為何而來,只客氣請他入內。
不想侯爺竟絲毫不當自己是客,點了頭就徑直進了宅邸。
杜致祁只好跟上去,待到廳中,叫了人上茶。
此時杜濟滄和杜湛明都不在,他只能親自招呼這位侯爺吃茶,順勢問起。
「侯爺今日怎麼得閒來了?」
男人不急著回答,飲了口茶,倒是他身側帶來的一位幕僚開了口。
「侯爺聽聞杜府隔壁鄰家的三進院有意出手,今日難得有點空閒,過來看看位置可否合宜。日後好併到杜家宅院裡來,夫人回門也寬敞些。」
杜致祁一愣。
這宅邸已經分家分給他了,陸侯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想讓兩房分家,還想靜娘與他時常走動?
他起了這念頭,心下不由地快跳兩下,若是這般,謀缺的事就不愁了。
然而他暗暗激動地朝這位侯爺侄女婿看過去,誰料卻見男人垂眸刮擦著杯中茶葉,默然飲茶。
他通身穿了墨色暗紋錦袍,人坐在圈椅上,低頭飲茶,威壓便如積聚在天的雲層,低低地向人壓來。
杜致祁一下明白了過來。
他不是想讓兩房不分的意思,他只是想替靜娘,要他手裡這座澄清坊老宅。
杜致祁有一瞬的不甘。
侄女只是個孤女,憑什麼從他這朝廷官員的叔父手裡,要京城的宅邸?
但這不甘只一瞬就頓時散了。
這座宅邸最初是他老父親購置的,擴城兩路到如今模樣,是他大哥的手筆,現今陸侯看中了鄰家三進院,欲再擴一路,那麼杜府在整個澄清坊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宅了。
這樣的宅子,能給他嗎?
只能是靜娘的東西。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侄女真的嫁給了陸慎如,那權勢迫人的陸侯。
杜致祁臉皮都抽搐起來。
他忍耐著附和這確實是擴建的好時機,「我本想著靜娘嫁妝少了些,正好把這宅子補給她做陪嫁。」
他這般說過去,看見陸侯這才端著茶盅,緩緩點了點頭。
只是陸侯也沒立時要走,淡淡道了句。
「謀缺的事情,待杜大人見了靜娘,跟她說吧。」
他提起了謀缺,這是杜致祁心上最大的事,如今他哪還有攀附留京的心思,只想趕緊離開京城是非之地。
然而陸侯提了,卻讓他去跟靜娘商量。
他先前怒斥侄女攪弄是非,只為不想嫁人任意枉為,此番他謀缺,這位侯爺竟然讓他去跟侄女商量,看侄女意思。
杜致祁的尷尬簡直難以言說,但事已至此,難道不是他咎由自取?
他只能苦道,「多謝侯爺關照。」
「小事。」
男人笑起來,卻也起了身,留了人去隔壁鄰家買宅,出了門去。
他剛辭了文伯走出了杜府大門,便見一輛馬車到了門前。
車內不巧來的正是杜家二姑娘杜潤青。
杜潤青是臨時回來替她母親配藥的,馬車停下,她向窗外看去,一眼看見了門前的男人,心頭停了一停。
男人身形高峻,錦袍收束著他的身形,他亦留意到了她的馬車,微微側目看了過來,但只一眼,就回了頭去,翻身上馬,在離開前叫了人吩咐了一聲。
「回府問問夫人,晚間要不要出門吃些可口的。」
侍從應聲去了,他亦消失在了杜府門前。
車內,杜潤青眼眸垂落下來。
丫鬟瑞雪往外面問了一句,回來跟她說了一下,侯爺過來是置辦宅院的。
置辦宅院?杜潤青倒比她父親明白得更快些。
是為姐姐吧?開書樓也是為姐姐,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包括他曾在路上替她開道,可能也是為姐姐?
那麼這場聖旨賜婚,也是為姐姐而來嗎?
……
積慶坊,陸府。
杜泠靜哪有閒心去外面吃飯,與拂黨眾人約定好的城北火神廟相見的時間,就要到了。
她不出門,男人就回了家。
這會見她不知從那弄了京畿的地圖,瞧著火神廟的位置,一雙長眉皺著思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思量什麼軍國大事。
他走過去,「我已讓崇平派人,在火神廟周圍十里都安排了人手。」
他不想讓她久坐,拉著她起了身來。
「身子還酸嗎?」
他低聲問過去。
他嗓音慣啞,此刻又低低說來,連同他身上的氣息,攏在她耳邊。
杜泠靜被他問得一怔,又不想理會,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