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展開黑色的袖擺,朗聲道:「將士們平身。」
「謝君上!」
菰澤將軍上前,將虎符呈給梁苒,請梁苒閱兵。
不愧是菰澤國的精銳,菰澤昔日裡不喜歡招貓逗狗,總是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就是這樣夾縫生存的國家,保存了這麼久沒有被強國併吞,正是因為他們的冶鐵技藝。
那黑甲,那兵刃,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單說軍隊的配置,便是最為頂尖的。
如今梁苒不只是擁有了這樣的軍隊,他還擁有了菰澤國的冶煉技術,在不久的將來,整個大梁國力都會增強。
梁苒之前曾想過,菰澤大軍二十萬之重,歸順之後將多出一大筆口糧開支,除了糧餉,還要給大軍配備馬匹等等,這筆錢該如何從國庫支取,大宗伯一定會多方為難。
但眼下,根本不需要為難了,梁苒在路上遇到了義父馮棟,還有義兄馮沖,馮家的家資無數,比之一個國庫綽綽有餘,還有無數駿馬良駒,一下子便解了梁苒的燃眉之急。
一切都太順利了,梁苒心想,寡人的長子也順利降生,往後必然會愈發順利。
扈行隊伍與菰澤大軍順利會師,便準備浩浩蕩蕩的班師了。
第一日先在戈壁紮營,整頓之後上路。
梁苒進了御營大帳,剛想歇息一會兒,逗逗兒子,便聽到營帳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難不成梁溪與梁深的部下又打上了?
梁苒打起帳帘子:「何人喧鬧?」
蘇木上前回話說:「啟稟君上,外面來了一堆難民。」
「難民?」梁苒驚訝。
蘇木點點頭,仔細回稟。前面是菰澤國的地界,但如今已經變成了大梁的土地,菰澤國的子民聽說天子來了,流民和難民便涌過來,圍在營地外面,想要討一口飯吃。
菰澤國的國力不說強盛,但也算中庸之國,百姓倒是安居樂,自從北趙侵襲之後,農田被毀,畜牧被搶,百姓流離失所,北趙的騎兵還時不時在邊疆搶掠,便出現了大批的難民。
那些難民走投無路,聽說大梁的天子來了,準備到這裡來碰碰運氣。
蘇木皺眉說:「君上,難民人數眾多,不知裡面會不會混入北趙的細作,唯恐擾亂軍營,臣這就將他們驅趕離開。」
梁苒舉目望向行轅大門,隔著厚厚的木門,他什麼也看不到,但能聽到菰澤百姓的哀嚎聲、哭泣聲,還有無助的乞求聲。
有些難民說的是中土的語言,有些難民說的是菰澤的方言,但梁苒發現,無論是哪一種語言,他們的本質都是相同的,即使他聽不懂菰澤的方言,照樣可以感覺到那些難民的痛苦,還有……
走投無路的悲哀。
那種悲哀,梁苒上輩子何嘗沒有體會過呢?
他一心想要治理好大梁,只求每一個百姓都有飯吃,大梁的法律,可以覆蓋在每一個子民身上,不再有國人與野人的區分,平民不會像牲口一樣被奴役。
但只是這樣小小的理念,梁苒卻完成不了,太難了,實在難於上青天……
「君上?君上……」蘇木奇怪,君上在發呆,而且君上的眼目中,充斥著一種悲傷。
梁苒回過神來,說:「不要驅趕。」
蘇木驚訝:「可是君上,難民龐雜,三教九流,這其中難免混入不安好心之人,恐怕……」
如今大軍接應了菰澤大軍,按理來說不該節外生枝,儘快回到上京才對,可梁苒偏偏想要接濟那些難民。
梁苒說:「無妨,如今軍力充沛,寡人還會懼怕那三三兩兩的宵小之徒麼?」
蘇木應聲說:「是,君上說的是。」
梁苒又說:「既然寡人已經接納了菰澤,便不能只圖他們的兵力,而不管他們百姓的死活,無論是菰澤民,還是上京民,都是寡人的子民,寡人需對他們負責到底。」
蘇木出生貴胄之家,生在上京,長在上京,他雖然對梁苒忠心耿耿,但其實不知柴米油鹽的難處,加之年紀輕輕,還未有太多的閱歷,因而一時間無法理解難民的苦楚,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蘇木從來不會質疑梁苒的決定。
梁苒說:「軍中糧食尚且充盈,咱們一路也食不了這麼多,你吩咐下去,開倉放糧,救濟難民。」
蘇木沒有任何廢話,應聲說:「敬諾!」
世子郁笙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不能說話,屬於聽覺便異常的靈敏,那些難民聚集而來之時,他便聽到了。但世子郁笙沒有法子,他只是一個歸順的世子,毫無權勢,毫無財帛,只能眼睜睜看著難民哭嚎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