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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司機老馬猛打方向盤,車輪在泥漿里空轉,濺起的泥點子「啪」地炸在運動相機鏡片上,像一灘乾涸的血跡。

楊晟搖下車窗,混合著冰碴的寒風立刻灌進來。遠處山脊上,野杏花開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風卷著掠過灰褐色的岩壁,像場不合時宜的春雪。

「城裡人總挑雪化時來。」艾尼瓦爾嚼著風乾肉,油脂沾在他翹起的鬍鬚上,「車輪子比旱獺還會打洞。」

柯爾克孜嚮導的帽子隨著顛簸叮噹作響,銀鈴鐺在楊晟耳邊晃出一串刺耳的音符。

楊晟調整頭頂的運動相機時,金屬扣突然夾住一綹翹起的頭髮。他疼得倒吸冷氣,這個齜牙咧嘴的表情被廣角鏡頭忠實記錄——後期肯定會成為節目花絮里的笑料。

「我要拍肖貢巴哈爾節。」楊晟用袖子擦拭鏡頭上的水霧,GPS顯示海拔已經3800米,他的太陽xue開始脹痛。

「艾尼瓦爾!」他半個身子探出車窗,衝鋒衣立刻被冰水浸透,「幫我看看這個紅燈是不是在錄?」

嚮導慢悠悠繞過車頭,靴子踩在泥水裡發出令人不適的咕唧聲。突然,一張布滿皺紋的臉懟在鏡頭前,羊膻味混著馬奶酒的氣息撲面而來。

「城裡人的玩具。」艾尼瓦爾黢黑的手指戳了戳相機,指甲縫裡還沾著羊油,「我們帕米爾的春天要用鼻子錄。」說著抓起把濕漉漉的羊糞塞到他手裡,「聞聞,青草在羊肚子裡發芽了。」

「……」

楊晟的手僵在半空,羊糞的溫熱觸感透過手套傳來。

他剛要發作,鏡頭卻自動對焦到艾尼瓦爾身後的山崖——六個塔吉克斯坦漢子像蜘蛛般懸在百米峭壁上,沙棘枝紮成的長掃帚正掃過岩縫。

七十歲的阿帕克老人立在崖頂,羊皮襖被山風鼓成帆,吟唱的古調被收錄成斷續的電波聲。

「他們在給山神撣灰!」艾尼瓦爾揪著楊晟的後領往後拖,衝鋒衣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你擋著春祭的道了。」

楊晟踉蹌著後退,靴跟撞到塊溫熱的物體——那是剛產完羔的母羊胎盤,暗紅色滲進初融的凍土,像幅抽象的血色地圖。

「喝口馬奶酒暖暖胃。」艾尼瓦爾憋著笑遞過羊皮囊,「阿帕克說鏡頭吃不下整座山的灰。」酒囊上還沾著可疑的污漬。

在南疆過春節時,節目組用凍硬的饢餅當年糕,礦泉水瓶當酒杯。楊晟蹲在帳篷外啃著冰涼的囊,王晅的電話突然炸響。

「瀾晟上了部紀錄片。」王晅的聲音在衛星電話里斷斷續續,「今晚開播。」說完就掛了,像在躲避什麼。

那晚楊晟躲在臨時廁所里,手機是偷偷從嚮導借來的,顯示屏的藍光映著他開裂的嘴唇。主頁推送的紀錄片封面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出品方寫著「瀾晟北京娛樂公司聯合香港明德娛樂」。

《港島記》三個字像記悶拳砸在胸口。

鏡頭掃過太平山頂的淩霄閣,那裡有他經常靠過的欄杆;掠過廟街大排檔的霓虹燈,他和郭明德曾在那分享過一碗艇仔粥;最後定格在深水埗的老唐。樓,褪色的春聯還留著去年除夕他們一起貼的膠帶印。

楊晟的拇指摩挲著顯示屏上熟悉的街景,喉結劇烈滾動。

廁所鐵皮牆外,攝製組正在分食最後的巧克力,歡笑聲透過薄鋼板傳來。他把拳頭塞進嘴裡狠狠咬住,咸腥的血味在口腔蔓延,卻壓不住胸腔里翻湧的酸脹。

葉觀瀾……用整個香港向他們不能公開的關係告白。

第92章 喀什·春分茶

喀什百年茶館的雕花木窗將正午陽光篩成細碎的金箔,楊晟胸前的GoPro隨著他轉頭的動作掃過滿牆銅壺。

那些被煙燻黑的銅壺在鏡頭裡泛著幽暗的光,像一群沉默的守夜人。

「你的鐵眼睛喝不喝茶?」老人沙啞的嗓音裹著藥茶香,沒等港島青年解釋,粗陶茶碗已淩空飛起。

楊晟剛要解釋這是運動相機,老人已經拎起粗陶茶碗。

深褐色的藥茶在空中劃出一道琥珀色的虹,準確落入三米外客人的碗中。GoPro的廣角鏡頭裡,茶湯表面盪開的漣漪將陽光折射成細碎的金砂。

「春分茶。」老人腕間的艾德萊斯綢繃帶拂過鏡頭,那些鮮艷的幾何圖案在取景框裡一閃而過,「崑崙山的雪菊要配去年晾的桑葚,就像年輕的駿馬要配老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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