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寧舒妍丟開紅底金字的春聯,貼近屏幕,確實是有些陌生的背景,茶几上,一隻黑貓正扒拉著多肉玩。
「真不回來?」她問。
透過視頻發現異樣的青年轉身,熟練拍開咪咪的爪子:「下次吧。」
下次?
寧舒妍蹙眉,一年就一次除夕,下次要等三百多天……但轉念一想,對方上周剛在家裡吃過飯。
是該給小年輕留點空間。
了解外甥的固執,她退而求其次:「那節後過來,小姨給你們發紅包。」
簡青應聲,又和對方聊了些家長里短的瑣事,才掛斷視頻,熟練拿出臨時被藏在抱枕後面的筆記本。
公寓冷冷清清。
唯有指尖敲擊鍵盤的些微響動。
微信列表,邊紹興沖沖地發來新歲狂歡邀請,回復也是相同的說辭:
「和賀臨風一起」。
可賀臨風其實不在。
對方是外省人,來北江大半年,自然得趁著放假看看爸媽,儘管賀臨風強烈要求留下,或者帶著他一起過節,簡青卻沒答應。
他無意掃興。
而「簡青」恰恰是除夕夜最「掃興」的存在。
血案,滅門,為了顧及倖存者的心情,每每有他出現的場合,純粹的快樂總會變質。
「嗡——嗡——」
手機震動,簡青掃了眼備註,掛斷。
接著打開聊天框:【在外面。】撒謊撒得行雲流水。
【走路不要玩手機哦,】稍稍等了會兒,兩條消息跟著一條視頻發來,【找個安全的地方再看。】
WiFi連接,畫面自動播放。
棉花般毛絨絨的狗頭緊貼屏幕。
是「賀玉樹」。
鏡頭拉遠,明媚的冬日中,屈膝找角度的男人笑眯眯,固定「機位」,輕輕彈了彈薩摩耶的耳朵。
「瞧。」
「像不像果凍?」
白且軟,沒骨頭似的小耳朵甩啊甩,簡青不由得勾起唇角。
聽到鏟屎官聲音的咪咪踩著貓步,歪頭湊近,旋即嫌棄地撇開臉。
蠢狗。
傻乎乎笑得好笨。
【有點,】簡青回,【它幾歲?】
賀臨風:【五歲。】
賀臨風:【是我畢業後養的,特別乖。】又發來張群聊截圖,一家三口,全部頂著大同小異的汪汪頭像。
【晚上吃什麼?】
【今天老賀他掌勺,我只負責包餃子。】
【……哦,還有,】手速飛快,屬於賀臨風的新消息叮叮咚咚地冒出來,【寵物監控好像壞了。】
餘光瞥向特意被自己拔掉的插頭,簡青淡定:【應該是沒電。】
【我出門前剛餵過。】
有他解釋,賀臨風果然放下心來。
經歷過太多兇案現場,簡青非常懂得如何打消一位刑警的懷疑,邊處理文件邊回復,等手機電量告急,天色已然擦黑。
冰箱裡還剩了些沒吃完的蔬菜,簡青收起電腦,起身活動活動肩膀,抬腳走向廚房,
燒水給自己煮麵的空檔,他彎腰用罐頭和小魚乾填滿咪咪見底的飯碗。
「除夕快樂。」
放任黑貓圍著自己的小腿打轉,簡青低低。
歡聲笑語。
男孩女孩在家長的看護下揮著仙女棒你追我趕,跑過繫著紅圍巾的大雪人,伴著樓上樓下春晚熱熱鬧鬧的開場曲,簡青洗淨碗筷回到臥室,嘩啦啦擰開花灑。
平心而論,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非要留在這兒。
賀臨風租住的小區煙火氣太足,睡覺時恐怕要戴耳塞。
事實證明簡青的憂慮沒錯。
「砰——啪!」
猶如驚雷在枕邊炸響,光怪陸離的夢魘潮水般退卻,他被騰空的煙花吵醒,手中虛虛握著的書啪嗒跌落,額頭儘是涼津津的冷汗。
平日最愛熬夜的黑貓卻沒動靜。
窗簾拉著,最大限度地模糊明暗,口乾舌燥,簡青定了定神,伸手摸向檯燈下的玻璃杯,睫毛垂落的瞬間,意外發現臥室的門縫透進一縷光。
他明明關了燈。
誰?
影影綽綽的寒意襲來,簡青想起那束調查無果的花,冷靜掀開被子,悄然踩中地面擺放工整的拖鞋。
鎖舌無聲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