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擋住對方:「打不開。」
三樓露台看不見另一個房間的燈光,不知道顧知妄等下會不會從這裡進來,有碰見對方的可能性,她壓根不想帶雲蕾去亦鳴湖。
越不讓幹什麼越想干,雲蕾伸長了腦袋要窺探一二:「你剛才說有湖,是不是就在這後面——」
「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雲想拉回對方,下意識朝院子角落的圍牆處看了一眼,花房周圍沒開燈,黑黢黢一片,還有一堆被園丁搬到屋檐下避雨的盆栽。
她扯住對方的胳膊,將人帶離後院門。
「這裡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別給別人添麻煩,好嗎?」
察覺到雲想耐心告罄,對方不樂意了,「啪」得一聲甩開她的手。
雲想不厭其煩地去拉她,雲蕾沉默地跟著她回到花園旁邊,垂下的眼因為光線昏暗看不分明,聲音卻低了下去。
「我知道,從小你就討厭我煩我,不愛跟我一起玩......」
「你這算不算顛倒黑白?」雲想打斷對方,「我去你家的時候你從來都當我是空氣。」
「我沒有!」小姑娘音量拔高,在寂靜的夜色中分外尖銳。
「小時候我就經常去舞蹈學校看你,你從來都是跟那群穿練功服的姐姐們一起,根本不正眼看我,你都忘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不然我才不會讓我媽也送我去學芭蕾。」
「你學芭蕾是因為你喜歡跟我比。」
「是我想跟你一樣練芭蕾的嗎?是我想跟你比的嗎?是你先讓我羨慕的!」
雲想不願意繼續跟她犟:「你要是堅持自己那一套,那就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你憑什麼不想聽,你必須聽。」
雲蕾不依不饒,臉上也因為怒氣染上緋紅:「你把別人帶上芭蕾這條路,你自己說不跳就不跳了,我不能委屈嗎?」
「憑什麼我一說話你就煩,別人說話你就不煩,你就是討厭我。」
「好,我討厭你。」
雲想平靜地看著對方:「你也沒多喜歡我,扯平了。」
「扯不平!」
雲蕾的眼淚說流就流,雨似的順著下巴簌簌打在花土裡:「我要是討厭你,我才不堅持跳這個該死的芭蕾……」
「我才不討厭你......我羨慕死你了......」
雲想已經被她哭得有些偏頭痛:「羨慕我什麼,羨慕我說放棄跳舞就放棄跳舞?」
「你故意裝傻嗎!」雲蕾哭得毫無形象,用袖子胡亂擦眼淚,「你有天賦!你天生就該跳舞,我認識的人,全都誇你有天賦,老師、同學、爺爺奶奶,還有我爸媽——」
「你的演出我看,每次比賽我也看,從小到大我都朝你的方向走」
「我還去看了你最近的那場比賽,」雲蕾聲音漸弱,「明明、明明有機會拿金獎的。」
「我做夢都想變成你,結果你說不跳就不跳?」
「你不跳就放棄得徹底一點,我將來還有機會超過你碾壓你……退學了才想起重新開始算什麼?你知不知道進團就這幾年的時間,一退學就全耽誤了,為什麼你當初不能再堅持一下……」
對方深吸一口氣:「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雲想沉默地等她發泄一通才道:「說完了嗎?」
「沒、有。」雲蕾直直看向她,「你又去參加比賽,到底是不是後悔了——」
「......」
雲想沉默片刻,輕聲說:「後悔。」
「每一天,都在後悔。」
院子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雲蕾一個人胸口劇烈起伏,像剛跑完了一場馬拉松。
等對方喘勻了這口氣,緩過神來,雲想去露台上拿了幾張紙:「眼淚鼻涕擦擦,別拿袖子抹。」
雲蕾接過紙來還不甘心,狠狠擤了鼻涕:「我大伯和大伯母在天上要是看見了,肯定也想狠狠揍你一頓。」
察覺到雲想剎那間投來的目光,她沒了底氣:「我說得又沒錯......」
沒提到她爸媽之前,雲想只當小姑娘壓力太大跟她撒撒氣。
怕她難受,已經有段時間沒人在她面前提起林錦禾和雲晉了,乍一聽見對方的稱呼,恍如隔世。
雜亂疲憊的生活突然被掀開了蓋子,傷疤被剝離一小塊,公之於眾。
生疏又刺痛。
「我去打電話,讓你爸媽現在來接你。」雲想拉開門,獨自離開後院。
後知後覺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雲蕾頗覺丟臉,留在原地使勁揪自己裙擺,她心神不寧,也沒注意到花房旁邊有其他人的影子在動。
等雲想進了室內,顧知妄才靜靜地從陰影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