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某人。
她心想,也是奇怪。
自己但凡失眠來湖邊晃悠,總能碰見顧知妄,對方要麼出現在這附近,要麼就在窗戶邊往後院看,每每都能撞個正著。
難不成在同一層樓當「鄰居」久了,連失眠的頻率都開始同步?
「對了,你頭像那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看著灰濛濛的湖面,雲想突然想到亦鳴湖綠意盎然的時候,跟現在看起來大不相同。
換做平常顧知妄懶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一般用「關你什麼事」就可以打斷。
「幾年前。」顧知妄破天荒答了,語氣淡淡道,「具體哪一年忘了。」
「當時跟我爸媽吵架,在湖邊躲了一天,他倆差點報警,從那以後就被沒收了後門的鑰匙。」
怪不得連家裡鑰匙都要沒收,原來是有前科。
雲想「啊」了一聲,發自內心道:「好幼稚。」
不過吵架躲起來之後還有心思拍照,最後把照片當成頭像沿用至今,也是讓人想不到的腦迴路。
「就你成熟。」顧知妄睨了她一眼。
雲想在湖邊找了個光滑的大石頭坐下,重新仰起頭,看天上微不可查的幾顆星星:「我跟我爸媽吵架從來不跑,也不會離家出走,都是一天之內就和好了,有時候都堅持不了半天。」
雲晉和林錦禾脾氣都很好,也就林錦禾在對待芭蕾這件事上會對她稍微嚴格一些。
「還以為你們這種成熟的人從來不跟家長吵架。」顧知妄站在她坐著的石頭旁邊,語氣拽又吊兒郎當。
「怎麼可能。」雲想說,「練芭蕾好累的,我也有想翹課偷懶的時候,還有比賽輸了不想復盤,就會跟他們鬧彆扭......」
邊上的「資深叛逆人士」覺得無語:「你管這叫吵架?累了想休息,輸了很不忿,這不是正常訴求?」
「有道理。」
雲想隨手撿了塊石頭扔向湖裡,打破沉靄的墨色湖水,看著濺起的幾圈漣漪,輕聲道:「不過也沒有吵架的機會了。」
顧家可以每年擺出一張全家福,她的全家福已經戛然而止。
無數個悠長難眠的夜裡,雲想都會感覺孤獨,沒有了能給予安全感的人,有些情緒就找不到出口,就像現在,腦子裡裝著些沒頭沒尾的紛亂不知道向誰傾訴。
顧知妄卻恰好出現在了這裡……
「想吵架,隨時奉陪。」對方挑了挑眸子。
雲想誠實道:「還是算了。」
顧知妄這炮仗脾氣,就算一開始吵著玩,最後也得演變成一場戰役。
胃裡的沉墜此時此刻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雲想卻沒有什麼回去睡覺的想法,也許是萬籟俱寂下聊天的氣氛太過難得,又或許是頭頂出現了一片微弱的星星光亮,讓她挪不開腳步。
見顧知妄靠在欄杆上,一副沒打算離開的樣子,腳下就是湖水,也不知道鐵藝的圍欄有沒有修過,光是看著就覺得有點危險。
雲想瞥見旁邊空著的另一塊石頭,朝對方道:「你要不要坐下?」
對方頷首。
下一秒,二話不說坐在了她身旁空出來的位置。
雲想大腦停滯了片刻,「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有點麻手麻腳:「我是問你要不要坐到那塊石頭上!」
「不要。」顧知妄乾脆道,」
那塊石頭丑。」
雲想認命地放棄自己已經焐熱的一小塊位置,準備挪到另一邊,衣袖冷不丁被一股力道拽住,連帶著人也站立不穩,跌坐回原來那塊石面上。
「冷。」顧知妄,「幫我擋風。」
雲想後知後覺地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現在的溫度:「很冷嗎?」
她這才注意到對方出來也沒穿件外套,就一件寬衛衣,還沒有她裡面的家居服厚,雲想遲疑了一下,拉開自己的外套拉鏈:「要不我把外套脫給你。」
「......」
顧知妄嘖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截住動作,把拉鏈幫她拉回最頂端:「這種事應該男人來干。」
「不要被偶像劇洗腦。」雲想認真道,「這種事不用區分男女。」
對方口吻正義凜然,像個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活雷鋒。
顧知妄難得一噎,只好:「我不冷,行了吧。」
一會兒說冷,一會兒又不冷,雲想不信他的鬼話,索性抬手貼了貼對方的手背,溫熱一片,倒襯得她的手是涼的。
她長了個心眼兒,又試了試對方另一隻手的溫度,出乎意料,另一邊倒是冷得像冰。
雲想:「你是什麼雙面人嗎?一邊熱一邊冷?」
顧知妄:「這邊沒人擋風。」
「那我坐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