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救救我們呀?早知道也跟著離開就好了。」
哭聲、咒罵、懊悔……種種情緒如一片陰雲籠罩在揚州上,百姓們愁眉不展,若是放任下去,不待漠北人打進來,揚州城就要自己先亂了。甚至有心懷歹念之人已經琢磨起了趁亂打劫的念頭,目露凶光。沒有規則和律法的束縛,人性就像脫籠之狼,經不起考驗。
「大家!」
忽然,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只見一個看起來纖瘦的姑娘站上了台階,面對著神色各異的百姓,她表情坦蕩堅毅,但是卻不能輕易服眾。
這位看起來年輕漂亮的小娘子竟想要在這時候出風頭嗎?不怕把命搭進去?
底下已經有人不耐煩,生死焦慮的情緒下,暴虐的危險情緒暴漲,眼見著就要起暴亂。
蘭賀哪裡能想到洛成玉會突然出頭,又見四周人頭攢動,怕洛成玉受傷,就要上去拉她,不想正要上前,卻被一道力量穩穩鉗制住。
?
蘭賀滿頭大汗,正要怒吼出聲,卻發現鉗制住他手臂的竟然是江蟬。
江蟬與眾人一樣,目光緊緊注視著洛成玉,一隻手在制止蘭賀上前的動作,另一隻手則按在佩劍上。他對著蘭賀搖了搖頭,示意他靜觀其變。
蘭賀是親眼見過江蟬對洛成玉的在意,根本沒想到在這種危亂的情形下,江蟬竟然會選擇放手任洛成玉去做一個『出頭鳥』,他做為洛成玉的玩伴尚且擔心,可江蟬做為與洛成玉幾乎是私定了終身的人看起來竟這麼無動於衷,除了他按壓劍鞘到發白的指尖。
也只有江蟬明白他自己在做什麼。
成玉想成為的從來不是一隻被豢養在籠子裡的鳥兒,她已經見識過天地的高遠,若是她有心,今日就是高飛之時。而他,只需要跟在她身後,為她斬斷尚且不能控制的隱患。
江蟬一雙黑眸注視著洛成玉,唯恐一個不慎有人上前去拉她下來,同時,眼中也隱隱有一股驕傲的神色在涌動,如同洛成玉跳得越來越快的心臟一樣,抑制不住。
「既然
大家都是決定留下,或者無路可走,那就必須冷靜下來……」
「我們又能做什麼?冷靜要是有用,那些當官的為什麼要走!」
暴躁的人群不時有人將怒火轉移到出頭的洛成玉身上。
洛成玉尋找出那個挑刺的,冷冷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道:「正因為那些貪生怕死的當官的已經拋棄了我們,眼下我們唯有自救!」她目光掃過,將絕望的、顫抖的、狠厲的種種眼神收入眼底,竭力道:「以揚州城的百姓人數,加上朝廷的金吾衛,該害怕的是他們漠北人!是他們在侵略我們的土地,這種不義之戰,難道我們就要不戰而退,先自己人害起自己人了嗎?!」
這話振聾發聵,將一些人陰暗的趁火打劫的心思掏出在青天白日下,讓日頭照得無處遁形。哪怕是平時遊手好閒的浪子,也被這番話激起了雄心,不甘家園被踐踏。
見有效果,洛成玉趁熱打鐵,「這城裡有多少青壯年,又有多少趁手的武器?」
這……大家面面相覷。
「青壯年不下三千,」人群中有人沉聲,平穩的聲音讓人不自覺平靜下來,「至於武器,算上趁手的農具,可以做到人手一把。」
江蟬適時回應,讓洛成玉的話落了地。
對上那雙墨眸,洛成玉心徹底安定下來。只是一瞬,她就把視線移開,繼續指揮著底下的群眾,從中選出十三個看起來忠厚能幹的青年人,讓他們各自編隊,做好城牆各面的防衛工作,行動力弱的老人孩子也在後方保障供給。
待一切安排完,本亂鬨鬨的城內變得井井有條,甚至有不少沒承擔任務的老人和婦女自發的為守城的隊伍熬煮飯菜,力所能及地搬運泥沙和木材幫著加固城門。這一夜註定無人能眠。
洛成玉是首先提出守衛揚州城的人,自然要率先投入到隊伍中去。
一開始,蘭賀是不太同意的。畢竟和一群素不相識的莽夫混在一起實在是太危險,而且駐守城牆的工作艱辛,如何是公主能做得的?可是他又不好當眾勸說,只能寄希望於一旁默不作聲幹活的江蟬。
送了幾次眼神,江蟬再也無法當做沒瞧見,只好問:「眼睛抽筋了?」
「……」蘭賀忍著怨氣解釋道:「你看看!玉溪手都磨破了!你怎麼不會心疼人呢?你配得上玉溪這麼喜歡你嗎?」他一把拋下手裡的泥沙袋子,帶著一身塵土,壯著膽子上前用拳捶了江蟬肩膀一下。
當然不痛,但是留下一個很顯眼的泥印。
江蟬沒出聲。
蘭賀繼續低聲質問道:「玉溪與你之情,我都看在眼裡,她平日那麼依賴信任你,你卻不知道心疼她的處境,我看玉溪真是瞎了眼了!」蘭賀氣得眼眶發紅。
相伴同行這幾日,每每看見二人相處,總能瞧見玉溪含笑的眉眼,她總是那麼靈動,像是一朵永開不敗的鮮花。她從前是萬人之上的公主,無數人敬仰愛慕,若不是一朝亡國,哪輪的上江蟬這種江湖遊俠沾染?如今沾染了也就罷了,還不知珍惜,不說他江蟬築個金屋把玉溪保護起來,起碼也要讓她免於皮肉之苦吧?
那雙白皙的手已經被粗糙的砂礫劃傷了,細細的鮮血往外冒,江蟬再不去關心,都要結痂了!留疤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