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點認錯討好的意味，「是不是嚇到你了？」
江蟬內疚。他本來只想在窗外待一會兒的，可是一會兒又一會兒，他的腿扎了根，不聽他使喚。他待到雨都停了，濕了的衣服都有變乾的跡象了，他還是不想走。
白天的時候，成玉好像跟他生氣了，他也沒和成玉說明白，就這麼稀里糊塗地過去了。他這種時日無多的人，說不定哪天就不行了，若是還有心結未解，豈不是要讓他含恨九泉？
江蟬低著頭，感覺到窗子被打開了一條縫。他抬眼，撞進洛成玉不算太好的臉色里。
這一刻，什麼爭吵分歧都被遺忘在腦後了。
江蟬前傾過身子，隔窗抱住洛成玉，雙臂輕拍著洛成玉的後背。好像之前的日子裡，照顧洛成玉已經變成了江蟬的一個習慣，他習慣了把成玉養得白白嫩嫩的，習慣了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習慣了去達成她的心愿。這回反過來，要讓成玉來照顧他來救他，他反而不適應了。
他好像一個固執的孩子一樣，覺得拍拍的方式能讓他的成玉更舒服，所以每次看見成玉憔悴的臉色，都下意識地去擁抱去拍撫她的身體。
洛成玉哭笑不得，可是當江蟬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從她的背脊划過的時候，她覺得鼻尖發酸，胸腔開始抽噎。
她又何嘗不是習慣了被江蟬護在身後的感覺呢？從初遇那天開始，他一直扮演著一個無所不能的角色，他強大幾乎要讓洛成玉忘記他也只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事實。
「江蟬，你衣服都濕了。」洛成玉聲音悶悶的。
動作一頓，江蟬自責道：「是不是讓你不舒服了？」他怎麼沒想到這點，自己的濕衣服肯定把她的衣服也弄潮了。
他就要抽身，卻被抱得更緊。
「笨蛋！」洛成玉狠狠抓住江蟬胸前的濕衣服，心裡越來越酸澀，「你什麼時候能學會在意你自己的感受呢？」
毫無疑問，江蟬對她的好幾乎讓她快要愧疚。
這樣不計較的好，她只在母親身上看到過。
這讓她……洛成玉失力，手從江蟬胸前滑落。
這讓她如何能放下江蟬呢？以後，即使她再遇見別人，哪怕是更好更完美的人，她都不會忘記江蟬了。
她好不容易做出了決定，本來，她覺得留在莊氏也挺好的，這也是她的家啊，有她的親人。可是她現在猶豫了，一輩子不能再見到江蟬……一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就無法控制的抽痛起來。
「我確實是笨蛋。」江蟬低頭，只能看到洛成玉圓乎乎的腦袋在不時一點一點的抽泣。他心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重複，「我是笨蛋，所以公主殿下不要和我這個笨蛋置氣好不好？」
求求她，不要生氣，更不許不見他。
洛成玉還是沒有停止哭泣，江蟬無法，乾脆把洛成玉從屋子裡抱出來，抱在懷裡，他覺得自己心口缺失的一塊終於被填補好了，不再空落落的了。
「成玉。」江蟬決定卑鄙一點，一鼓作氣道：「跟著我離開吧，我們回五毒谷去。」
「……」洛成玉一下子從江蟬懷裡抬起頭，指著江蟬的下頜『惡狠狠』道：「好啊，原來你目的在這！我看你分明是壞蛋江蟬！」
「嗯，」江蟬點點頭，一邊說一邊使輕功離開，「公主說我是什麼蛋我就是什麼蛋。」
哪有人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話的？
洛成玉忽然被氣得哭不出來了，她『噗嗤』一聲笑著，用力捏了捏江蟬的臉蛋。
「哼。」她抱住江蟬的脖頸，吵架歸吵架，她可不想掉下去，看著兩側飛速掠過的樹影，她問：「求藥的機會可就這麼一次，命是你自己的——」
「命是公主的。」
夜風，微冷。枝繁葉茂的樹影不斷搖曳，雨滴滑落的瞬間被江蟬帶起，濕濕的，讓洛成玉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你說什麼？」洛成玉好像又能聽到心跳聲了，她很確定，耳邊的心跳不是自己的。
「我說，」江蟬聲音大了一倍，好像不單單是想要洛成玉聽清似的，他想要天地有靈全部見證，「我的命是公主的，是屬於洛成玉的！」
清亮磁性的聲音如同夏夜的一陣雨，引起一陣陣經久不息的漣漪。
洛成玉閉上眼，在心裡嘆了口氣。
算了，他都這麼說了，她還有什麼可拒絕的，誰讓她也是如此喜歡他呢？
於是洛成玉貼在江蟬心口，悄悄道：「公主也屬於你。」
且只屬於你。
「什麼？」
江蟬還沉浸於自己終於敢說這麼肉麻的話了的『壯舉』，一時走神。
「哼，」洛成玉揚揚下頜，「想讓我再說一遍，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