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影耳邊全是哭泣聲。
他覺得有點侷促,從沒接受過這麼多虔誠的尊敬。
白照影還是坐不住,跟蕭燼安一同站起身,成為一高一矮的兩道人影,手牽著手並排。
大魔王做了好事,他沒辜負自己的期待。
大魔王只是性格古怪,喜歡捉弄人,也沒那麼壞。
白照影拽了拽蕭燼安,想讓他發話,趕緊結束這場鬧劇。
……戲也看夠了,他要回家。
蕭燼安卻從握著他的手,變成十指緊扣著,指頭纏上來。
白照影掌心緊了緊,略顯不解。
「稍等。」蕭燼安道。
接著大魔王質問尤在義演舞台正中的蕭明徹,簡短道:「何為前線?」
***
蕭明徹死也沒想到,他以為自己是黃雀,黃雀背後還有鷹隼。
白兮然在聲望樓替他搭台,舞台的主角竟是蕭燼安!
蕭明徹張口結舌。
卻不懂蕭燼安問題為何意。
他冷硬地回答「大同就是前線」。
卻被蕭燼安淡漠地嘲諷,似乎把「胡說八道」四個字,明擺地甩在蕭明徹的正臉。
「我北部邊關,與瓦剌交戰處不止大同,陽和衛、白登、天城衛,淮安衛乃至宣府,雲州堡獨石口一帶,皆為前線。」
「瓦剌兵卒,可於這幾處相互策應,來回活躍。」
「若只將大同當作前線,至多做個百夫長。與瓦剌交戰,守城還是出擊,全憑軍情而定,也絕不會有戰法新舊、戰術淘汰之言。」
蕭燼安流利地又道:「前幾日天氣極寒,北部邊關必有風雪,糧餉不足,物資儲備不夠,必引起軍心動搖,時疫蔓延。」
他每說一句,程氏宗婦,和其他與前線將士通過家書的軍屬們,不由自主,紛紛點頭。
而聲望樓內,先前嘲笑蕭燼安的人,見到形勢不對,知趣地閉嘴。
也有認真聽蕭燼安說話的另一部分人,等待世子繼續。
蕭燼安道:
「兵士信念不足,便容易被敵國鑽空子。軍事行動屢次泄密,就會導致敵在我先。」
「此戰根源在軍心而非將帥。」
「換將無用!」
蕭燼安話音方落。
樓中有七八歲的少年稚聲道:「阿爹說將士們飯都吃不起了,叮囑我在京中愛惜糧食,阿爹還說好羨慕江南風和日暖,想必前線是極冷的。」
稚童話畢,又有女聲響起,控訴軍餉遲遲不至,將官難做。
女聲言罷,還有人聲。
聲聲不絕。
邊軍軍屬是距離前線最近的當事者,不約而同地肯定了蕭燼安的分析。
縱使蕭燼安串供,也絕對買通不了這麼多人。
聲望樓內,所有對隋王府叱罵的聲音,如今不得不將蕭燼安跟蕭寶瑞,徹底分開來看。
蕭燼安的形象在急劇扭轉。
在場的軍屬們,還有他們遠在邊界的家人,如今都對蕭燼安感激不已。
這一招隔山打牛,蕭燼安遙遙收買了軍心。
使蕭明徹原本想,靠白兮然造勢,欲往大虞軍隊安插勢力,如今卻成了苛待軍屬的公敵!
蕭明徹渾身冷透。
恐怕他別想染指軍務了……
蕭明徹被程老夫人重擊的腿骨,腫痛得後勁兒上來。
他滲著冷汗,始終不肯承認,蕭燼安說得對。
他咬牙嘴硬,試圖挽回面子,對蕭燼安強辯道:「你同樣也沒上過戰場,同為紙上談兵,你所說的話,就算有人附和,也不過就是推論而已。」
蕭燼安深邃的眼眸豁地一亮,繼而笑意莫名:
「我確實只是推測。」
蕭明徹卻完全被他給笑懵了。
心知不妙,果然正中蕭燼安下懷。
「所以我願意一試。捐款二十萬兩白銀,解朝廷燃眉之火,平抑常平倉官糧物價。如此前線打得起仗,百姓也能吃上飽飯。」
「……」
多少錢!!!
令人震驚的不僅是大魔王捐款。
更是蕭燼安捐贈的數額。
要知一方窮縣,年收入不過二十萬兩。
蕭燼安不僅有二十萬兩,還把它捐了出去。
此番邀買的何止軍心,乃是整座上京城的人心。
誰不想吃到便宜的糧食?
誰又能有如此器量?
隋王世子,這是徹底有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