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瘋子就是瘋子,您不用擔心,他遲早會再發瘋的。現在的一時平靜,沒準兒就是攢著呢,您早點回去歇息,改天他肯定瘋個大的。」
說著蕭寶瑞拍拍屁股起身,彎腰恭恭敬敬地攙許側妃走出水榭。水榭內部歌女奴才們,瞧見他母子離開,這才都從地上起來滾了。
蕭寶瑞連忙給許側妃保證:「娘不願意我聽曲學作詩,我就換個別的法子,我改聽說書,改看話本,聖人還說要因材施教呢,天生我材必有用,兒子也有自己的路數,您相信我唄?」
蕭寶瑞荒唐,許側妃寵溺。
這番勸慰下來,許側妃竟然還真就相信,蕭寶瑞在文化方面是個可造之材。
許氏慈和微笑道:「娘相信你。」
「謝謝娘。」蕭寶瑞嬉皮笑臉。
看著兒子一日日在身邊長成,雖是淘氣了些,到底是個天真善良又孝順的好孩子,比那滿臉陰惻惻的蕭燼安,不知好上多少倍。
許崧娘又是欣然,又是擔憂,滿心想著為瑞兒掃清前面的路,倏然間腳步一滯。頭上的簪子跟著搖晃幾下。
蕭寶瑞凝然:「娘又怎麼了?」
許崧娘輕輕按著蕭寶瑞扶著自己的手,心思被兒子剛才的某句話給觸動,她緩了緩神:
「沒什麼。」
——蕭燼安近來不夠癲狂,確實該讓他瘋個大的,該給他再添一把火,助一把力。
***
晨曦溫暖。
今早白照影起床時,睡得並不怎麼好,雖然確實有睡著,眼睛還是木的。
他並未覺得解乏,習慣性遞出去手。
拉他起來的不是茸茸,而是成美。
成美帶著兩名侍女等候在旁邊,兩個侍女一個捧著洗漱用品,另一個手托漆盤,上頭是給白照影準備的早飯。
視線從模糊變得逐漸清楚,白照影凝了凝,讓成美給自己擦了把臉,這才遲鈍地想起來,這是在南屋。
他昨晚做噩夢害怕,說錯話招惹到蕭燼安,最後睡在蕭燼安的屋子裡。
白照影扁了扁唇,零零星星回憶起睡到南屋後那種複雜的體感,又困又滿身防備,像坐著趕整晚的火車。他同寢有個男生家鄉在海南,坐火車來他們這邊,每次都會跟他形容,這種睡不著又好想睡覺的痛苦。
昨晚後來沒有再做噩夢。
但夢也光怪陸離,不是普通夢,夢境中他來到個野獸洞府。老虎趴在洞裡,半睜著眼睛,懶洋洋審視自己,態度不急不緩,對他要吃不吃的,惹人心驚。
可能這就是蕭燼安罰他的方法。
一言不發,卻罰他整晚都沒能好睡。白照影鬱悶。
今日早晨飯盤裡是虎皮卷,半拉紅燜雞爪子,清粥小菜鮮花餅,葷素搭配很豐盛。
白照影卻把虎皮卷跟雞爪子都推遠了些,看著添堵。
用膳前侍女給他一根根清洗手指,動作很輕柔,自己這個穿到古代的世子妃,除了擔驚受怕,也還是能得到許多相應身份的服務。白照影手指節痒痒的。
給他擦手指的侍女膽子大,誇讚道:「世子妃皮膚真白淨,顏色跟絲帕差不多。」
那是上輩子在病房裡悶出來的。
白照影拈了一口茉莉花餅:「茸茸呢?」
成美回答:「她布置的那個假人七零八散,知道嚇著您,她自覺沒臉,不敢見世子妃。」
可別提那個砸在他腳邊還帶響的「腦袋」了。
白照影嘆了口氣,昨晚的事因為他被嚇跑而起,他吩咐:「反省完就回來吧。把那個蹴鞠球扔遠點。」
「是。」成美話畢,轉達了蕭燼安的意思,「世子說,讓您睡醒回自己屋。」
那可真求之不得。
成美卻再度替世子找補:「世子若干年間,從未有過與誰共寢,就算伺候起居,我等也不能靠近。」
懂了。躁狂加孤僻症患者。
白照影沒往別的地方想,以為成美就是在提醒自己,心說我沒事絕不去招惹。心念轉動,又想探聽得更仔細些。
白照影問成美道:「那除了不親近人,我夫君還有什麼其他忌諱?」
成美清冷的面容微微凝滯,心中想說,忌諱可太多了。
曾經因為中過瘋藥的緣故,世子殿下喜怒無常,聲音大了他神經痛,聲音小了他容易產生幻覺,離得近他嫌煩,離得遠又會懷疑你有異心……
哪怕他現在當真要痊癒了,脾氣還是這麼個脾氣。令人難以捉摸。
可畢竟成美對蕭燼安也有難以量化的忠誠,簡短維護道:「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