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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照影拔出嵌在發冠里的羽箭。

箭頭反勾起他絲絲縷縷的頭髮,能聽見髮絲崩斷時發出的聲音,一陣噼里啪啦。

剛才屋外那支箭只消再下移一寸,爆裂的就會是他的頭顱。

白照影摸出剛穿進來時,藏在坐墊底下,扎著自己的那東西,低頭看看,是把兩寸小刀。

有武器。

只是這刀格外得短。

那麼,等外面那個人進來,自己是行刺,還是等死?

不想死,好不容易能活,行刺吧。

白照影伸出纖細皓白的指頭,捏住匕首的刀把。

他懷疑,帶著這把刀甚至能過安檢。

他怎知上輩子根本沒殺過雞,這輩子開局就得殺個人。

白照影倒抽口氣,調整呼吸。

他額前浮汗,心跳得很快,前世久病纏身慣了,整個人穿過來時,都還是節能模式。

他對雕花門外的那個人影,懷著期待、恐懼,將要殺他的憐憫,還有這個朝代是否保護正當防衛權的擔憂。

這還是頭一次,能有誰引起白照影如此複雜的情緒變化——門開了!

捏緊刀柄的指尖,骨節因緊張發出聲乾脆的輕響。

白照影將所有注意力凝聚到房門。

竟覺得那門扇開啟速度極慢,猶如一幀一幀拖動畫面播放。

蕭燼安緩緩映入他的視線。

白照影屏住了呼吸。

他很高,手握重弓。故意作對,大婚當晚,竟穿著身黑色的圓領長袍。

他因為世子的尊貴身份,袍服胸口領口,都用金線繡著蟒紋。紅燭照映,光芒明滅。

但比尊貴著裝更奪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雙本該很標準的劍眉星目,卻因為眼窩深邃,眼神里有股化不開的陰鷙厲色,使他像與整個世界隔著層黑霧,分明是天潢貴胄,竟渾身透著股魔教教主的邪性。

蕭燼安,隋王府世子,他走進屋,一步一步。足音像踩在白照影的耳鼓。

白照影精巧的喉結滾動,背後泛起一整層雞皮疙瘩。

因為親眼見到對方舒展飽滿的肌肉輪廓,渾身散發出來的力量感,白照影明確地意識到對方是手上見過無數鮮血的練家子。

而像自己這種嬌寶寶小病雞,最好還是趁早藏起匕首。

殺不了。

——別找死了。

***

洞房緊閉,蕭燼安在他旁邊坐下。

白照影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把眼睛合上。

他不敢看對方,怕激怒這人,更沒敢露出懼怕或者厭惡,任何多餘的情緒,唯恐引起對方反應。

白照影小心地拿捏著分寸。

但這時臉被人抬起,蕭燼安指端粗糙,白照影猝不及防,正在被他涼薄地審視,不得不眯著眼睛,睜開條眼縫,繭子颳得他又痛又癢。

耳邊的嗓音依然緩慢。

不知為何,白照影覺得,對方正在愉悅地享受自己的狼狽:「怕嗎?」

白照影輕輕吸了口氣。

嘴唇微張時,他露出點嫩紅的舌尖,唇片趕緊合住了。

怕……也不敢吭啊。

桃花眼籠著水霧。

上輩子除了病痛,他家境富裕,渾身都被精心嬌養,沒受過什麼刺激,有點想哭。

但好不容易自己有個重生的機會,這具身體比前世要健□□命誠可貴,白照影在心理極限邊緣安慰自己苟命,用沉默當作給蕭燼安的回答。

蕭燼安把手收回去,點了點床面,笑意格外散漫:

「上京白氏二公子,人前號稱如玉如竹,卻為攀上高枝變鳳凰,做些拉高踩低的勾當,想得到會被我求婚拉下地獄麼?」

說得是主角受嘲笑他的事。

白照影沒法解釋,他不是白兮然,文章也不是他寫的。

再說拿終身大事報復別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人簡直睚眥必報,瘋得夠勁夠狠啊!

到底是求生欲,讓白照影鬼使神差地轉了個心思:

——他想看我恐懼,我便奉承他吧?

當個又乖又黏的世子妃,不與他起任何衝突,那樣他會不會覺得沒趣,然後甩甩袖子就走了?

白照影小小地呢喃:「夫君。」

蕭燼安微微眯起眼睛。

前世病體使然,白照影說話聲音不大,聲線柔和,在講些短促詞語時,語氣又甜又軟,像在人心上落了只小小的鉤子。

他又重複地喚了聲:「夫君。」

蕭燼安眼睛眯得更狠了。

白照影手探過去,徐徐接近,謹慎得仿佛在摸老虎屁股。

他握上蕭燼安擱在床邊的弓柄,不著痕跡地轉移兇器,破弓箭沉得厲害,他手指微酸,才把它給挪遠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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