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斬殺一州的黑肉陰蟲,道宗都折損了一半人手,其中不乏百名金丹弟子,甚至還有元嬰境的長老,最終還是江暮雪越境破階,召出毀天滅地的天道神力,力挽狂瀾,方才殲滅分化的黑肉。
如今,黑山本體盤踞至此,它被黑肉嘍囉滋養,吸食了百姓的精血、修士大能的修為,日益增大,高聳如山,其功法深不可測……他們又如何能與之一戰?
方才那名弟子已臻至金丹境界,可他面對幾條黑山分化出的小小肉蟲,竟連一招半式的還手之力都沒有,直接被黑肉觸手撕成碎片……如此慘況,誰見了不會肝膽懼寒?
修士們的臉上,俱是愁雲慘霧,便是宗派的元嬰境長老們也面露苦色,一籌莫展。
面對如此奸惡的邪祟,他們沒有一戰之力。
只能等死。
只能
負隅頑抗,在弟子面前,死得稍微體面一些。
可是……何人不怕死呢?
有人將目光落到柳觀春的身上,他們都記得邪魔的絮語。
不知為何,黑山對柳觀春情有獨鍾,若是交出柳觀春,興許能拖延一時生機……這是流芳百世、兼善千秋的功德,柳觀春既為悲天憫人的劍君,是否考慮一下,為修真界犧牲,謀求一條退路?
甘露宮最為德高望重的王長老看了柳觀春一眼,道:「黑山邪祟陰險狡詐,它對柳道友青睞已久,若是我等能利用這一點,請柳道友領路,一同靠近邪祟,保不准就能找到克敵制勝的法子……」
王長老倒是很懂得如何與人交際,他並沒有說出犧牲柳觀春的話,他不過是希望柳觀春配合,誘出邪祟。
江暮雪早就見慣了道貌岸然的修士,他並不聽這樣的話術,與其與人拉扯、周旋,不如再出一刀,直接讓人血濺當場,硬生生閉嘴。
只要江暮雪是比黑山更為陰邪的存在,便無人敢打師妹的主意。
江暮雪一雙清寒冷目睥來,手中伏雪劍已然凝出萬丈光華,凜冽的殺氣竟連鬼氣都聞風喪膽,怨氣甫一觸碰,盡數被銀光撕裂,碎成粉屑。
王長老也不過元嬰境界,見狀不由心驚膽戰,狼狽地後退一步。
可江暮雪步步緊逼。
就在江暮雪打算出手的時刻,黎九章上前,壓住了男人持劍的手。
黎九章攔在道宗同門面前,對王長老和善一笑:「邪祟的話如何能當真?與其祈求邪祟垂憐,倒不如我等眾志成城,一同禦敵,殺出一條血路。況且,即便交出柳師妹,我等也不能保證黑山日後不再傷人。不過一個先死,一個後死罷了……我等人心不齊,正好中了黑山下懷,決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黎九章自是要護著他們道宗的弟子,先不說邪祟是不是胡言亂語,再是生死存亡關頭,他亦有道人風骨,絕不會窩囊到利用後輩的生死,謀求一條出路。
那也太沒骨氣了。
黎九章素來是笑面虎的角色,他雖為道宗內門大弟子,但已有數百歲的修行,其境界更至元嬰境二階,真要對戰,與各宗各派的長老懸殊不大,甚至能與眾人平分秋色。
再加上一個殺氣騰騰的江暮雪,一個即將結嬰的妖修蘇無言,貿然爭鬥,王長老未必會有勝算。
王長老心生退意。
此時不宜結仇。
蘇無言斜來一記眼風,冷嗤:「我把話撂這兒,誰要是敢對我師姐下手,搞窩裡反,我第一個不饒他,我是妖修出身,做事沒那麼多為人的禮義廉恥,殺人也不會有絲毫負擔。」
瀕臨末世,蘇無言懶得圓滑處事,他行事一貫簡單,誰對柳觀春好,他就看誰順眼,護短護得直白坦蕩。
柳觀春被江暮雪、蘇無言擋在身後,心中自然感動,她不會蠢到獻命犧牲,她沒那麼多節氣大義,也不想假惺惺充當好人。
她就想活下去,就想帶著她在乎的人一起活下去,她的願望一貫如此簡單純粹。
倪芸彤和朱燕沒說什麼黏糊糊的動情話,她們只是並肩堅定地走向柳觀春,與她站在一排。
如此舉動,其實也有逼人抉擇之意。
道宗內門弟子對視一眼,紛紛跑到黎九章的身後。
開玩笑,內門最能打的幾個劍君都在這裡,他們不跟著大部隊走,難不成倒戈其他宗派,等著送死嗎?他們的眼睛就是尺,相信自家人還是外人,當然一目了然啊。
道宗弟子感情篤深,又逢性命攸關的時刻,為了更大勝算,他們自會堅毅地追隨黎九章的腳步。
同門弟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懂。
如此一來,道宗團結一氣,倒沒有其他宗派弟子敢輕舉妄動,再行挑唆之事了。
眾人不歡而散,就此分道揚鑣,各自深入仙山,搜尋唐玄風的下落……鬼陣邪祟皆因唐玄風而起,保不准唐玄風會有滅鬼之法,務必儘快找到他!
只是,黑山邪祟並沒有給任何人喘熄的機會。
沒等柳觀春他們進入絕情崖尋人,已有分化的黑山肉壁緊追而來。
道宗弟子路遇邪祟,被其圍困,囚於山腳,一時間進退兩難。
茫茫無邊的恐懼漫上心頭,眾人召劍在手,卻無人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