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頃刻間委地,織成血腥紅毯。
柳觀春倒不怕自己被咬去一塊肉,她怕的是自己命喪於虎口。
驟然遇難,按理說都會慌得六神無主,偏偏柳觀春膽大,她強忍住疼痛,高舉起手中僅剩下的竹骨劍,狠狠刺進黑虎妖死咬不放的頭顱中。
咔噠一聲巨響,虎妖頭骨碎裂,腥濃的黑血噴射柳觀春一臉。
柳觀春下手極黑,又是個打起架不死不休的性子。虎妖的髓海被柳觀春的本命劍貫穿,內丹都險些碎裂。
虎妖氣得發狂,猛地甩開柳觀春。
就此,柳觀春暫時得救。她被一道強悍的力量砸向一側的石壁,嶙峋的脊背用力撞上石牆,腿骨也被震得斷裂,五臟六腑痛得如同火燒。
柳觀春沒能扛住,猛地咳出一口血。
少女滑坐在地,胸膛劇烈起伏,她的手中還死死握著自己的本命劍。
柳觀春的身後,便是唐婉躲藏的洞穴。
若非柳觀春負隅頑抗,唐婉早就死於非命了。
那隻虎妖還在悽愴地嚎叫,黑血浸透它濃厚的皮毛。
不得不說,柳觀春近日確實劍術突飛猛進,竟能和這樣一口生吞一個築基期修士的妖物打得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可偏偏,她撞上了血月妖夜。
紅色的月光撥開雲霧,照耀在重傷累累的虎妖身上。
只見虎妖頭上的傷口陡然裂開,血肉像是藤蔓一般蜿蜒生出,竟又長出了兩個腦袋。
虎嘯驚天動地,幾雙妖眼睜開,紅如血幕,直勾勾盯著柳觀春,誓要將她生吞活剝。
柳觀春的臉全被血覆蓋了,她累得眼皮都睜不開,手中竹骨劍似乎感受到主人已經精疲力盡,無數劍光橫亘於她的胸口,企圖為她創造一面能夠抵禦突襲的劍繭。
虎妖變得比之前更為兇悍,殺氣與妖氣更是暴漲。
唐婉看了一眼,心如死灰地喊:「你不該激怒它的!它要藉助血月魔化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裡了!」
倒是柳觀春難得被她逗笑了:「我不激怒它,難道等著被它殺嗎?又或者,等它慢慢享用我的屍體,再為你拖延時間?」
她疼得氣都喘不出來了,她艱難地咽下一口血沫,說:「唐婉師姐,做人不能這麼自私的。」
唐婉如今全靠柳觀春殺出一條生路,她也不知說什麼好。
但她知道,柳觀春快撐不住了,可是柳觀春死了,她就得等死……她不想死啊。
唐婉又折出幾張紙鶴飛出洞穴。
她難得好聲好氣地道:「柳觀春,你再撐一下,我給大師兄,還有那些同門弟子都發了信鶴,他們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
「你再撐一下,大師兄很快就來了,他會殺了虎妖的……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柳觀春意識迷離,她驟然聽到唐婉說起江暮雪。
她心中忽然想到兩人登對的樣子。
是啊,唐婉是江暮雪的師妹,她若有事,他定會捨命相救。
可她呢?她只能靠自己。
柳觀春自嘲一笑,她忽然又覺得,自己連倒下去的資格都沒有。
她就算死在這裡,大概也沒人會關心。
柳觀春以劍為杖,艱難地撐起身體。
竹骨劍感受到柳觀春強烈的求生欲,洶湧的劍意很快如潮湧至,源源不斷地漫來。
柳觀春嘆氣,摸出一把止疼的丹丸塞進嘴裡。
她早已習慣此事,只鼓動腮幫子,像是嚼糖豆一般把藥丸盡數咬碎了咽下。
在柳觀春踉蹌前行時,她福至心靈,對唐婉說:「唐婉師姐,大師兄一定會來救你的。」
這是實話。
因為唐婉是他的心上人,因為柳觀春見過江暮雪為了拯救愛人不惜犧牲性命的樣子。
他的溫柔與慈悲,只留給唐婉。
柳觀春對於江暮雪而言,什麼都不是。
「至於我……」
柳觀春運出劍陣,她額上的竹紋劍印熠熠生輝,「我只能靠自己。」
柳觀春明白,她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庇佑。
她想試試看,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她想試試看,靠自己的努力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試一試吧,殺不死她的,必將使她變得強大。
柳觀春睜開眼,目光堅毅。
她的身後光劍林立,風雪漫天,烏雲翻卷。
竹骨劍發出清越恢弘的劍吟,隨著柳觀春的衝殺,光芒大作。劍風所及之處,草木摧折,妖氣破裂。
虎妖見到仇敵,興奮地嘶吼。
它縱身躍來,身影變大數倍,如同一座覆頂泰山,朝著柳觀春的天靈蓋,狠狠碾下!
轟隆一聲震響。
罡風犁開方圓十里的草木,萬物沉寂。
那隻龐大妖物不想和柳觀春拉扯,它直接化作龐大的邪物,將柳觀春死死埋在身下,落地的瞬間,血液爆開,流瀉一地。
唐婉看到這一幕,她嚇得捂住口鼻,連聲音都不敢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