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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當眾給自己打針,收銀台的阿姨也朝他們這裡望過來,帶著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們倆,心裡估計也在想,這麼年紀輕輕的……

像是為了隔開那道目光,她靠過來跟他說話,也想不到說什麼,隨口閒聊:「我前幾天也轉針了,怕血糖有起伏,還在網上看了別人寫的攻略,提前兩天把基礎率調小,開始打長效,結果真挺有用的……」

他笑了,收拾起筆和用過的針頭,放回旅行袋裡。

她倒有些尷尬,這麼基礎的知識,當然不用她來教他。

「其實這樣感覺挺好的,夏天出汗,用泵容易掉針,還容易膠布過敏。」他說。

你不隱糖了?她忽然猜到他的意思,開口問的卻只是一句:「今天找我有事?」

「你漫畫的事怎麼樣了?」他也問。

他居然也知道,凌田意外,說:「你就為這事來找我的?」心說這事我自己能解決,你也幫不上啊。

他卻搖搖頭,答:「不是你問了李理嗎,我留院的事情怎麼樣了。」

「不是你不讓李理告訴我嗎?」她反問。

他從桌上筷筒里拿了雙筷子,低頭把筷子尖對齊,回答:「因為我想自己來跟你說,可是你把我電話微信血糖親友都拉黑刪除了。」

「你想好了今天來說?」她沖回去,覺得他這個人莫名其妙的。

他靜了靜,才道:「我工作剛剛落實,上午從廈門回來的。」

「廈門?」她再次意外。

「是,A 醫附在那邊有個分院。」他點點頭,開始慢條斯理地吃東西。

「單峰讓你去分院了?」她接著問。

他低著頭,慢慢咀嚼完那一口,回答:「是我自己申請去的。」

她有點生氣,不說話了,是為他不值,又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

他卻笑了,停了筷子,看著她說:「真的,是我自己申請去的,因為顧醫生是那邊內分泌科的執行主任。」

他的工作是費了一番周折的,兩個月前提出申請,整個科室都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自願去分院。

而且,他還在自己的申請材料里填報了二十年的一型病史,同時提供了自己過去十年的病歷,用來證明病情穩定,最近三年的動態血糖監測數據,以證明日常工作期間血糖達標率大於百分之九十,以及既往的考勤與績效記錄,證明工作能力。

綜合面試之後,據消息靈通人士傳說,從本科室到人事科,再到院辦領導,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討論。

有人倒自己的苦水,說醫生不得病嗎? 掛著水還在值班,手術室里做手術做到低血糖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醫院裡不知道多少醫生自身患有慢病,糖尿病大概可以算是其中最不足道的了。

但也有人反駁,說那都是二型,四五六七十歲的人了。而且,A 醫附留用規培生的基本要求中有一條,具備良好的政治素質和道德修養,品學兼優,身體健康。不僅最後四個字,其餘整句都要劃重點。

也就是說,辛勤的問題不光是身體原因,他未能在申請博後並軌規培項目的時候如實填報自己的慢性病史,是否應當視為一種不誠信的行為?

人事科因此給了勞動法層面的解釋,根據法律規定和判例,只要病情和工作需要並不強相關,隱瞞的病史對工作沒有實質性影響,且在規定的醫療期內能夠勝任工作,法院一般傾向於認定為無需披露的情形。辛勤在內科任職,屬於低風險,但仍舊建議在入職體檢時如實申報,避免後續糾紛。

總之各種說法都有,一切懸而未定。

最終還是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提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如實填報,是否還能有這個機會證明自己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的勞動強度?

第二個,儘管中國有著龐大的糖尿病患者群體,卻極少有人願意公開自己的病史,雖然可以把這解釋為一種風俗習慣,但曾經有兒童慈善基金會為了鼓勵患病兒童及其家長積極治療,嘗試編纂《中國 T1D 人物報告》,結果因為找不到足夠的案例未能成稿,直到最近幾年才漸漸開始有一型患者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但也都是匿名。所以,這真的是對的嗎?我們作為提供醫療和公共衛生服務的專業機構,是否應該率先做出一些改變呢?

這個替他說話的人,就是顧昀寧。

當然,也有人背後議論,說這種事讓你辯贏了又如何呢?最後還不是沒給編,走了合同制。到時候把你用完了往冷板凳上一撂,三年到期不續,你還是得走人。甚至有人說顧昀寧就是會來事,過去因為搞一型病人互助活動當上勞動模範,現在又想拿小醫生的事業當籌碼,給自己樹典型。

但不管怎麼說,她是廈門分院內分泌科的執行主任,辛勤申請的這個職位的直接領導,她的態度最終還是決定了事情的結果。

塵埃落定,辛勤去廈門分院辦了入職手續,專門去找了顧昀寧,向她道謝。

顧昀寧笑了,說:「不用謝,能看到你站在這裡,我真的特別高興。」

直到那一瞬,辛勤才意識到,她是記得他的。

他不確定她是什麼時候認出他來的,是過去在醫學院講課遇到的那幾次,還是她收到他申請去廈門分院的材料,看到上面如實填報的病史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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