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田晚上還要參加班級同學的散夥飯,就在那裡跟父母道別,找唐思奇匯合去了。走出一段路,她回頭看凌捷和田嘉木,發現兩人中間仍舊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牽手,只是看他們慢慢走在一起,並沒有急著離開的意思。
對凌田來說,那是挺愉快的一天,她拍了好多照片,夜裡回去之後發了條朋友圈。
次日早晨醒來刷手機,看到好多點讚,其中就有辛勤。但他只給她點了贊,沒有發評論。
凌田忽然覺得點讚這個功能就是這麼讓人無奈,對方可以點,你卻不能回。
要是能回,你想怎麼回呢?她問自己,而後自答,其實你也不知道吧。
兩人有一陣沒聯繫了,或者更準確地說,在她連續謝了他三次之後,他就沒再找過她。
她心裡很清楚,那幾句謝謝是一種刻意的疏遠。
但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出於真心。
他確實幫了她很多,簡直像是接她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一條一條地把那裡的生存規則告訴她,讓她活著,好好活著,沒那麼害怕走到那些或善意,或惡意,或者只是看客好奇的眼光里去。
就像她現在學會了怎麼計算碳水,怎麼調整劑量,也開始敢去嘗試各種食物,做實驗似地看它們會引起怎樣的血糖波動。發現哦原來吃這樣分量的白飯,麵條,甚至油炸食品對她來說是扛得住的,並不會血糖過山車。當然,有時候也會翻車,一根糯玉米,或者一小盒壽司,自以為很清淡,結果吃下去就炸糖了。
可就連這樣的時候,辛勤也沒再發消息過來,給她解釋原因或者告訴她解決的辦法。
她去看過自己的親友圈,還是那兩個 ,他沒有退出,但也許設了消息免打擾吧,或者就算收到提醒,也不再當回事了。
但她卻也發現,很多情況自己其實已經知道怎麼去應對,記得他對她說過,找到原因,做好記錄,一次兩次控制之外的數據並不會把她怎麼樣。
她甚至覺得,他根本沒有遠離,也許是因為每天都對著他的速寫和照片畫畫吧。
《高冷總裁》發布了她接手之後的第一話,有讀者立刻注意到畫風些微的改變,不當回事地評論:這種就是工作室呀,可能皮下換了畫手。但也有人說,女主好像長腦子了,男主也終於像個人。
幾天過去,數據居然小有起色,程程便也沒話了。凌田繼續明目張胆地改腳本,往裡面加各種小設定,比如鋪一些細節暗示女主並不是什麼單純的新人,她隱藏著某種身份,帶著不為人知的目的來到這個故事裡。
第二話已經交稿,第三話正在創作中。她有時候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就像二次元當中流行的那樣,還找什麼男朋友,紙片人香得多,充分實踐艾慕的理論,不用吃戀愛、生育、婚姻的苦。
而且,以她的職業,豈不是更得天獨厚,不光可以談紙片人,還能想讓他幹嘛就幹嘛,想讓他襯衣解開幾顆紐扣就解開幾顆紐扣。她甚至還能靠這個掙錢,你說氣不氣死那個紙片人?
第三話發布之後,程程發消息過來,說是那個漫畫 APP 的運營總監來上海出差,約本地重點畫手一起見個面。
凌田起初還有些受寵若驚,心說自己這才剛開始,就已經成重點畫手了?到了地方,才品過味兒來,那是一家餐廳的包廂,除了那位總監,其餘在座的都是程程工作室的人,他手下大都是男作者,找她調劑場子來了。
但來都來了,也只能坐下一起吃飯。外面飯局就是這樣,人家菜都已經點好了,她不能問,便也沒辦法估算碳水,只能去洗手間打了跟平常晚餐一樣的劑量,想著一會兒再看能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待到開了席,菜還沒怎麼上,一桌人就開始向總監敬酒,一個個輪下來,最後只剩她。程程抬手叫她,說:「這是我們工作室的新人,小凌,我 A 大的師妹,我們現在一個女頻的項目就是她在負責。我今天來之前就在跟孫總說,以後多給我們小凌發點活兒……」
凌田站起來走過去,原本打算客氣幾句就走。但旁邊已經有人熱心倒了酒,遞到她手邊,那位總監的酒杯也已經拿起來了。
而且更難辦的是,程程是知道她會喝酒的。
雖然作為師兄,他也聽說了她的身體狀況,但他自己體檢查出來三高多少年了,飯局照喝不誤,根本不把這一杯兩杯的當什麼大事。要是她現在說身體不好不能喝,還是會被當成故意不給面子,甚至牽扯出一大堆解釋來。
她身體到底怎麼了,那位孫總知道之後,又會不會繼續給她發活兒?明知只是句場面上的空話,她還是不敢賭結果。
程程大概也看出她不情願,沖她擠眉弄眼,做口型說:幫幫忙,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