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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打完針出來,仍舊是一頓愉快的晚餐。食物好吃,音樂她喜歡,這是個最適合坐露天位子的季節,柔柔夜風吹來茉莉和香樟新葉的氣味,螢螢亮起來的風燈搖搖曳曳。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話題,比如《穿越》到底是不是愛拯救世界,比如 AI 覺醒了是會像《終結者》那樣發動審判日攻擊,還是像《她》那樣與人類溫柔道別之後徹底出走,比如要是到了世界末日,會選擇艱難求生還是成為數字生命。她有種找到同類的感覺,辛勤和她一樣,都是寧願選擇艱難求生,覺得數字生命很可怕的人。

吃完飯,他們出了餐館,在那個購物中心的戶外區域走了走。辛勤讓她看自己的血糖曲線,竟然真的還可以,她第一次真正承認手動擋的可行性,卻也又一次地想,能不能就一天,或者就一個晚上,讓她忘了這件事吧。

另外,她的小紅鞋也在磨她的腳,她停下看了看,跟腱那裡已經破了皮。

「我好久沒光腳穿皮鞋了……」她有點狼狽地說。

辛勤看到前面剛好有一家便利店,說:「你就站這裡別動了,我去買創可貼。」

凌田說:「謝謝。」

他沒說不用謝,只是笑,快走幾步進了便利店。

凌田認得這家店,射月的辦公室就在樓上,她過去經常在這裡買盒飯和零食。有一陣沒來了,卻還是覺得熟悉。

自從得病之後,她做過好幾次莫名其妙的夢,夢到自己又回來了,而且是已經上樓進了辦公室。同事驚訝地看著她說,凌田,你怎麼又來了?她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屬於這裡了。

人就是這麼奇怪,她曾經並不喜歡這份工作,只覺自己是一個龐大機構里的底層螺絲釘,無論往上看,還是往前看,都漫漫看不到盡頭。可一旦完全失去了存在於其中的機會,還是會讓她有一種惴惴不安的孤獨感。

然後,她就看見了宋柯,跟幾個同事在一起,穿著差不多的衣服,脖子上都掛著一模一樣的工牌,正站在前面一個吸菸點抽菸聊天。

「凌田?」宋柯也看到她了,帶著些不可置信的表情走過來。

凌田當然還記得那通自取其辱的通話,心跳快起來,臉上卻雲淡風輕,說:「跟朋友出來吃飯,正好路過這裡,買點東西。」她抬手指指剛好從便利店裡走出來的辛勤。

宋柯轉頭看看辛勤,又看著她,說:「你……身體好了?」

凌田笑了下,說:「出院都兩個多月了。」

「凌田……」辛勤走近。

凌田便對宋柯道:「我朋友來了,走啦。」

她顧不上腳上的傷口,小跑幾步過去,拉住辛勤的手,轉身離開。

她一路沒有回頭,覺得贏回了面子,卻又覺得自己傻得要死,在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面前說謊,她和辛勤第一次牽手竟是因為這個。

到底為什麼還是這麼在意呢?一個早已經分手的前男友,一份本來就不太想要的工作。但她也知道,這代表著一種正常的循規蹈矩的生活,他們把她摒除在外了。很多人在說,人生不是軌道而是曠野,然而,曠野上當然有自由,更多時候卻是一片戰戰兢兢的荒蕪。

她兀自走著,想著,忘記了腳上的疼痛,甚至沒注意什麼時候鬆開了辛勤的手,又或者是他先鬆開了她的。

直到轉過一個彎,確定後面人看不見了,辛勤讓她在花壇邊沿坐下,說:「你坐著,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凌田坐下,他彎腰蹲在她身前,替她在跟腱處噴了消毒噴霧,貼上創可貼。

凌田看著他做,忽然問:「我這種情況,受傷是不是不容易好?」

辛勤抬頭看看她,說:「不會的,只要血糖控制好,一型患者的傷口癒合速度跟其他人差不多。」

凌田扯嘴角笑了下,沒說什麼。

辛勤低頭收拾著那支噴霧和創可貼,把它們裝進袋子裡,說:「你很介意這個病……」

像是個問句,又好像不是。

「肯定介意啊,」凌田猜他大概又要鼓勵她了,打斷他玩笑道,「你說我是科技增強人,但我還是很弱。歌里唱那些殺不死我的終將使我更強大,但我還是希望它一開始就別來殺我吧。」

話說出口,她意識到一個事實,她一直不確定他是什麼意思,但很多時候又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喜歡。是否存在一種可能,最顯而易見,卻又一直被她視而不見的可能,他喜歡她,但是介意她是個病人。他年輕,健康,雖然因為人品和專業素質,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看待她的病,但是以後呢?他當然可以說,只要控制得好就沒關係的,但她真的可以做到他的期待嗎,如果她做不到怎麼辦?到了那個時候,疾病是否也會被視作是她犯的錯誤,就像一種改不掉的惡習?她是否得再聽一遍宋柯說過的話,我不能不為以後考慮?

他們打車回去,一路都沒怎麼說話。他還是送她到她家樓下,但兩個人都感覺得到,有些東西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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