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捷在那邊說:「好,好,你替我謝謝唐思奇啊,等檢查完把結果告訴我。」
凌田也沒細解釋,只說:「嗯,知道了,媽媽你放心。」
電話掛斷,辛勤已經把口罩遞過來,凌田趕緊戴上,跟著他往裡走。
辛勤問她要了醫保卡和病曆本,順手把她的書包也接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凌田說:「除了發燒,其他還行。」
其實整個人稍微有點恍惚,她不確定是發燒還是血糖太高了引起的。
辛勤直接領她去了預檢台,跟護士簡單交代病情,說患者有一型糖尿病,今天下午開始高燒,一個月之前有過一次酮症酸中毒。
護士聽完立刻給凌田測了耳溫,38 度 2,又測毛糖,13.9。
凌田看到數字略尷尬,估計是出來溜了一圈,布洛芬加吹風物理降溫,熱度退下去了一點,胰島素補了劑量,血糖下得也挺快。本來是好現象,她卻有點過意不去,怕辛勤覺得她誇大其詞,大晚上興師動眾地,耽誤他下班。
可預檢的護士還是在她的病曆本上蓋了個優先就診的章,讓辛勤去掛急診內科的號。
「優先就診」在 A 醫附算是急診四級,僅次於搶救,不用排隊。才剛掛完號,急診候診大廳的大屏幕上已經顯示她的名字。
兩人走進診室,還是辛勤開口替她交代病情。
急診醫生聽完,翻了翻前面的搶救記錄,皺眉嘖了聲,說:「怎麼這麼不當心感冒了呢?要是發燒不退,血糖一直高,可能又有酮症了呀。」
說完直接開了尿檢血檢的單子,打發他們去付費做檢查。
凌田這才知道真不是小事,難怪辛勤這麼堅決地叫她趕緊來醫院。
辛勤看看她,大概猜到她的想法,還是很淡定地安慰她:「先別擔心,做了檢查再說。」
凌田點點頭,也沒別的招了。付了費,拉了單據,項目長長一列,血細胞分析,C 反應蛋白,肺炎支原體、衣原體,呼吸道合胞病毒抗體,腺病毒抗體,柯薩奇病毒抗體……總算比搶救室里那回好一點,抽的是靜脈血,而非動脈血。
凌田自覺身經百戰,可坐到檢驗科窗口那個位子上,照舊害怕。護士叫她再把袖子往上卷一卷,她左手顫顫巍巍地不大利索。
護士說:「家屬幫個忙。」
辛勤站在旁邊拿著凌田脫下來的外套,病曆本和付費單據,這時候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替她把袖子卷好。
護士用橡皮帶紮緊她的上臂,按壓臂彎處的皮膚找著血管。
凌田轉開頭不敢看,辛勤便靠近了一點,替她擋住視線。他沒碰到她,卻已經離得很近。凌田忽然想到之前好幾次相似的場景,或是他按住她的手臂,對她說別怕,馬上就好,或是他手指搭在她手腕橈骨處,抽動脈血氣……她隱隱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不自禁地屏息,似是僅在想像中聞到那種熟悉的味道,檸檬,薄荷,酒精,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就這樣,直到護士拍拍她的手,說:「好了,拳頭鬆開吧。」
她這才算是把一口氣喘過來。
抽完血,她按著傷處,等血液凝結,還要去驗小便。
辛勤問她:「你自己可以嗎?」
凌田當然說:「可以的。」
去廁所的一路上都在自我拷問,瞎想什麼呢瞎想?得了這個病,真是浪漫不了一點。
檢查樣本交進去,還得等結果,全部出來總得半小時以上。
凌田說:「要不我自己等吧,我現在感覺還挺好的,你都上一天班了……」
「沒關係的,我陪你。」辛勤搖搖頭,完全沒有想要先走的意思。
急診檢驗科的等候區座位少,都已經讓人坐滿了。他們只好去外面另找地方坐,正走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晴子,晴子。」
要是換了別人,只當是在喊哪個日漫里的學生妹,但凌田是聽見過這個暱稱的,跟辛勤一起回頭,看見一個穿藍色無菌衣的大個子朝他們這裡走過來。
其實辛勤已經算個子高的了,凌田站在他身邊,能感覺到明顯的身高差。但這人又更壯一點,兩條胳膊把無菌衣的短袖撐得滿滿的,屬於走出來就自帶醫患和諧 buff 的那種醫生,只是不知道上了多久的班,此刻臉色灰敗,眼睛下面疊著層黑眼圈。
「這我同學李理,搶救室的。」辛勤給她介紹。
凌田早認出來了,不就是櫻木嘛。
李理卻沒認出凌田,看看她,又看向辛勤,問:「這位是……?」
辛勤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很平和地解釋:「她也是我們學校的,有點發燒,可能是感冒了,來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