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離月亮坨很遠了吧?」
「你忘了嗎?我是從大莊村再賣到月亮坨來的......他們是差不多的人。晴晴,這些人不會為了幫我們兩個陌生人而破壞鄉規民約的,咱們不能冒險。你再堅持一下,我們在路上找東西吃。」
「什麼東西?」
「帶刺的嫩芽、有芯的草,或者生的玉米、毛豆、豌豆......過了這個村子一定有,但是得等天黑。我們輪流睡覺,太陽快下山了再接著走。」
袁晴晴自言自語:「不能讓干農活的人遇見。」
牟敏點點頭,她示意袁晴晴靠在她的腿上休息,她先來放哨。山裡的風涼得很,她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凍僵了,身上臭得像只死老鼠。她縮著身子,和袁晴晴緊緊貼在一起,不禁擔心起麗雲來:她們就這樣走了,麗雲會如何呢?她能靠自己順利地活下來嗎?
想到麗雲最後一刻說的「千萬別報警,忘了一切,重新開始」,牟敏的心口就開始收縮,她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麗雲。
這時候的麗雲經過一夜的痛楚,終於生下了孩子。是個男孩。王家兄弟很滿意,就連王偉國在屋裡聽說消息,也高興得拍起手來。
她把粉粉皺皺的、老鼠崽子似的孩子抱在懷裡,如釋重負,任由王青松繼續處理她撕裂的陰道口,收拾胯下的一片狼藉。就這樣當上媽媽了,麗雲覺得有些恍惚,看著懷裡這個小小的人,她竟沒有覺得非常幸福,這讓她感到錯愕,女人們不是說,做母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嗎?為什麼她只覺得疲憊和無盡的害怕呢?
剛懷孕的時候,她渴望是一個男孩,因為人們都喜歡男孩;剛到月亮坨,她也希望是個男孩,因為男孩能幫助她獲得王家的青睞,以至於不要虧待她;可現在,真的是一個男孩,麗雲卻害怕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養育這個孩子,才不讓他變成和月亮坨的男人們一樣的人。
如果她的孩子長大以後,比他們更惡劣,她該怎麼辦?可他要是個純良的人,她又該如何保護他?
越想,麗雲的心裡越慌,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孩子。
百感交集的還有王鳴,儘管他不是第一次看著一個小嬰孩在家裡出生,可這一次的情況是如此地不同,在他毫無波瀾的人生里,第一次弄出來這麼大動靜。他一夜未眠,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收拾現在的局面。第二天一大早,王鳴就慌慌張張跑到學校,等待著可能到來的電話——他必須親自接這個電話。
果然不出他所料,剛過早上8點,警察的電話就打來了,面對對方的疑惑和追問,王鳴不知該怎麼回答,出門之前排練好的內容此時一片空白,不過,袁晴晴已經順利逃跑了,他的目標達成了,剩下的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嗎?想到這裡,他脫口而出:「那我應該是搞錯了,其實我也是道聽途說的......」
二寶在山上翻了一夜也沒找到人,心裡又慌又急,他橫衝直撞到趙前進家裡,「得叫別村的幫忙一起找,要把路攔住,她們八成是沿著路跑了。」
這時候趙前進才剛起床,握著一個褪色的綠色塑料杯在院子裡刷牙,他把口裡的泡沫吐在腳下:「兩個女人,還帶著傷,再跑能跑哪兒去?山上找不著,說明沒上山。你立刻帶著人,騎著摩托車沿著路找,尤其留心路兩邊林子裡的動靜,我推測這兩人可能是躲在林子裡順著路走呢。」
說完,他指著二寶的臉指責:「我早說了,這回的人肯定要出事,你看看,當初不聽我的,現在知道後悔了。要是人真的逃出狗鴨子鎮,我看你怎麼收拾局面。」
趙前進的口氣就像在訓兒子,二寶一聽就很不爽,恨不得把那綠色漱口杯扣在趙前進的臉上。分錢的時候怎麼不見叫喚,現在狗叫什麼?可他理虧,並且人要是真的跑鎮上去了,還是得靠趙前進去打點後續的事,他只能把這口氣忍下來:「我現在就帶人去,按照你說的方法找。」
二寶前腳剛離開,新一波的不速之客就到了趙前進家門口,他老婆胡冰秀聽到嘈雜聲,打開院門一看,差點沒嚇得背過氣去——芳嫂的男人陳開國,用一輛板車推著芳嫂的屍體,橫在門口,屍體上連個草蓆都沒蓋,芳嫂的臉蒼白中透著青紫,一截舌頭掛在嘴邊,胡冰秀當即就尖叫起來。
陳開國帶頭哭著喪,他叫來的男男女女的外村親戚,則圍著門破口大罵,話里話外就是在罵趙前進害死了芳嫂,咒趙前進不得好死。
一看這陣仗,趙前進的頭皮都要搓掉了,他披著外衣叫大家冷靜,可喊得嘴角起了白沫,也沒人理他,趙前進氣急了,眼看就要厥過去,陳開國才讓大家停下。
「陳開國,人又不是我殺的,你把這屍身拿來我家門口乾什麼?」
「你把警察攆走了,我又查不出來兇手,只能來找你。那兩個女人,是二寶和你一起弄進來的,現在我孩子媽死了,總要有個說法。」
眾人附和:「對,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