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天花板，明亮的白熾燈，地板光潔不見一絲髒污，空氣中瀰漫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她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轉入瘋人院負一層的第一天。
第47章
「林小姐？」
電梯門打開,拉斐爾遲遲不見林歸傘動作，反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關心問。
林歸傘理智還沒回歸,下意識抿出個蒼白的笑,「怎麼了,醫生？」
拉斐爾搖頭,推了推眼鏡，掩去眼底一絲細微的探究,邊往前走邊介紹道：「陶澤先前就住在這裡,只是負擔不起高昂的費用，再加上病情有好轉的跡象,因此轉入普通病房。」
話音落下，他嘆了口氣,當真是悲天憫人的姿態。
林歸傘一聽到陶澤的名字，混亂的記憶一瞬間如岩漿沸騰冒泡，僅僅幾個模糊的片段就讓她毛骨悚然。
用極大的自制力，她才遵循本能的警戒，沒有將異常表露出來，而是舉止自然跟在拉斐爾身後，回憶她初次進入負一層的表現,四處好奇張望。
「再算上林小姐你,我負責的這個區域共有五名病人。」
拉斐爾輕聲說：「接下來請與大家好好相處。」
這句話過後,走廊盡頭準時響起腳步聲。
林歸傘不著痕跡鬆了口氣，抬頭看去。
極樂的身影從拐角後轉出,一如既往輕盈歡快像一隻小鳥。
白髮柔軟蓬鬆，被護養得很好，空靈剔透宛如霧凇般,眼眸是罕見的紫水晶色，見不了強光的眯眯眼融入進笑里，配合那副精緻漂亮的五官，怎麼看都惹人喜愛。
林歸傘卻眼神一凝，因為她看到，與記憶中不一樣，極樂的劉海上少了一個紙王冠發卡。
將異常記在心底，她表面上卻裝作不知，配合這二人重演記憶中的對話。
「好巧，你也是這裡的病人啊。」
「我輩分排第五，這位小姐在我後邊進來，那就是老六了。」
「醫生，你不是說這一區域包括我只有五名病人嗎？」
「年紀大，記性不好了唄。」
「最近熬夜加班，腦子是有些糊塗了。」
……
林歸傘與極樂分別，跟在拉斐爾的身後，她迫不及待回到病房，用獨處的時間思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事與願違，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林歸傘霍然回頭，眼神驚懼中帶著一絲狠戾，這是記憶里沒發生過的變故！
視線一轉間，她見到了一張噩夢般的臉。
曉天儀對上她的目光，臉上欣喜的笑微微凝固，轉變為一種忐忑，猶豫地說：「小攸，你還是沒原諒我嗎？」
又把她錯認成妹妹了？
曉天儀上一次時就在這附近嗎？
林歸傘腦中不斷交替閃現，別墅樓梯間曉天儀對自己舉刀的畫面，緊接著就是她喉嚨被貫穿，釋然倒進水裡的樣子。
胃裡不斷翻攪，嘔吐欲油然而生。
這副噁心感不是對她，也不是對自己，而是現實與記憶落差太大，產生的心理不適。
她擠出一個笑，卻實在過分勉強，只好飛快收斂了笑容，遲疑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曉天儀卻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艱難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不想認我。」
「但是——」
她急切地一步上前，「小攸，姐姐知道錯了，是姐姐不該對你發火，今天還是你的生日，我給你送了一份生日禮物。」
林歸傘倉皇后退，可哪裡比得過曉天儀敏捷，被她纏上，推脫間忽然察覺到口袋裡有什麼東西掉落。
曉天儀驚喜的聲音傳來，「我還奇怪禮物在哪，原來早就送給你了嗎？」
林歸傘盯著曉天儀撿起來遞給她的禮物盒，表情微滯。
這絕不是曉天儀趁亂塞進她口袋的，而是原本就存在，記憶的最後一幕，極樂將她推開捨身取代時，把一件東西塞給了她。
這件禮物盒跨越了時間，被她一同帶回了過去。
攜帶著疑似邪神極樂的力量。
林歸傘沒有多說什麼，收下禮物盒，轉身就迎來拉斐爾探尋的目光。
她心念電轉間，用略帶抱怨的口吻壓低聲音道：「醫生，她是負一層的病人吧，你怎麼都不管管？」
拉斐爾像是這才回神，喊來護士送走了曉天儀。
伴隨曉天儀鍥而不捨的呼喊，短暫的插曲至此結束。
林歸傘順利回到了病房。
一關上門，確認門口不存在任何聲息，她背抵著門徑直滑落在地上，劫後餘生大喘著氣，血色盡失的臉再不加掩飾。
她渾身顫抖，神經質地環抱身體，不住摸索，似乎在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
被黴菌侵蝕身體腐爛，牙齒和指甲脫落，眼球掉出眼眶的感覺實在太過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