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雲一愣。
聊著聊著怎麼忽然變成這樣了?
他一下被打斷了思路,嘴唇張了張,還沒能把一片混亂的詞彙重新組織起來,又聽見沈乙繼續指責:「你在昨晚發病的時候,甚至願意找一個曾經惹你生氣的男人,也不願意找自己的唯一助理。」
沈暮云:「……」
他後背這下全是汗,有些虛弱地替自己辯解:「沒有……是他給我打電話。」
「你可以主動給我打。」沈乙走近半步,「但你沒有。」
沈暮雲被助理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下意識道:「抱歉,我本意還是不希望你們任何人受到傷害,絕不是……」
「『不希望我們受到傷害』,」沈乙重複這個句子,「你既然認為我們是獨立的個體,擁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健康權,那又出於什麼立場來替『我們』做決定,去侵犯我們的主觀意志?」
沈暮雲終於被他逼到了邏輯的死點。
他抬著頭,怔怔地和沈乙的墨綠色眼睛對視,嘴角動了兩下,失去了言語。
他又一次發現——自己似乎對這位貼身助理知之甚少,大部分時候沉默寡言的沈助理原來也會做出如此有進攻性的反問。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沈乙在車上跟他訴說對前女友的狂熱愛意。
……對了。
沈乙還有一名無法割捨的前女友。
沈暮雲感覺自己抓住了頭緒,想用「前女友」打動沈乙,勸說他放棄血療的念頭,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懷裡忽然多出一大捧鳶尾花。
沈乙將鳶尾花塞進他懷中,動作過於自然,以至於沈暮雲下意識地緊緊抱住。
濃郁的花香直衝頭頂,沈暮雲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等再抬頭的時候,提起「前女友」的最佳時機已經錯過。他聽到沈乙說:「怎麼不問問我同意血療的『主觀意志』是為了什麼?」
沈暮云:「我曾找沈醫生了解過。」
「你應該直接問問我。」
「……」
沈暮雲毫無由來的產生了強烈的直覺,覺得他們即將進入今天最危險的話題。
他看到沈乙的神色,又低頭看了一眼花,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下意識繃緊了肩膀,往後退了半步,心臟開始咚咚狂跳,和今早沈乙在車內親吻他側臉時一樣。
他隱隱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預感,所以遲遲不肯繼續問,只是緊張地說:「我們先回家裡吧,太陽出來了,好曬。」
沈乙勾起嘴角。
他的笑容和沈冰截然不同,更不動聲色,更嚴肅。
他伸出手,大拇指擦過沈暮雲嘴唇處的傷口,又把他鬢角被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然後微微彎下腰來,在極近的距離下和他對視。
沈暮雲從他深邃的眼睛裡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心跳幾乎要跳出來了。
沈乙……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