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鏡子中,映出一張年輕男性的臉。
因為水霧的原因,鏡中的臉部輪廓顯得有些朦朧。
燈光下,白皙皮膚被蒸出了病態的緋紅,半抿的嘴唇濕潤又艷麗,長而卷的睫毛掛著水珠,看上去像眼淚。
應該是活的……沈暮雲看著鏡子想。
他伸出手,擦掉鏡面的霧氣。
輪廓瞬間清晰起來。
那是一張美得極具衝擊力的臉,猶如剛上完松節油的油畫一樣鮮活惑人,卻帶著不正常的憂鬱神色,濃黑色瞳孔正顫抖不已,側臉的肉甚至在輕輕抽動。
沈暮雲神經質般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先是盯著胸口的紅痣,再仔細檢查前段時間長出來的三塊青色斑痕,確認它們沒有擴散或者繁衍。
檢查完,他湊近鏡子,極力調整表情,像在控制一張不聽使喚的面具,直到把神色調整得和正常人無異。
沈暮雲拉起略顯僵硬的笑容,假裝昨晚睡得很好,換上衣服下樓。
因為擔心他的精神狀況,這幾天他母親沈凌山過來了,此時正邊喝咖啡邊看會議資料。
沈暮雲用輕快地語氣打招呼:「媽媽,早上好。」
餐桌邊的女人抬起頭來,視線定在兒子身上。
她剪著乾淨利落的短髮,五官英氣俊秀,目光中帶著常年身處高位的壓迫力。
沈暮雲並未躲避她的視線,和她對視了幾秒。
沈凌山道:「早。昨晚睡得好嗎?幻覺的症狀有沒有好轉?」
沈暮雲微笑著坐下:「睡得非常好,這次醫生給我開的藥很管用。」
「那就好,」沈凌山收起資料,也露出一點笑意,「你新找的那個心理醫生,叫……」
「沈甲,甲乙丙丁的甲。」
「奇怪的名字,」沈凌山評價,「我聽林助說,這個醫生才畢業三年,主攻方向也不是心理學。我本想給你換個醫生,但既然有效果,就先在他那看著吧。」
和長出屍斑比起來,多年的妄想症都顯得不值一提。但為了沈凌山的心理健康,沈暮雲沒有告訴她確診絕症的事情。
所以,沈凌山並不知道他的新醫生主攻的是血液類疑難雜症。
沈暮雲若無其事地乖巧點頭,拿起杯子,看到杯子裡裝滿了粘稠又詭異的猩紅色液體,像某種生物的血。
他面不改色,動了動鼻翼,聞到了溫暖的牛奶香氣。
……又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幻覺,他想。
每次夢到「大蛇」之後,幻覺總是會加重,世界變得扭曲,甚至接觸的人也會化成怪物。
不過沒關係,作為一個醫學意義的精神病患者,這很符合他該有的症狀。
沈暮雲鎮定地嘗了一口「血液」,嘗到的果然是美味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