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瑤緊抓住身上的絨毯,努力保持鎮定,趕緊改口,「是世子臉上沾染了髒污,不知是在哪裡蹭到了,世子還是趕緊去清理一下。」
陸文瑾去觸碰自己的臉,果然指上沾染了髒污,蹙緊了眉頭。
只有季明瑤知道這髒污是她扮成小乞丐時未清理乾淨留下的,方才她用力去推陸文瑾時,手碰到了他的臉。
她到底還是慫了,及時改口,不至於讓陸文瑾太過難堪。
她雖焦急,卻仍未失去理智。
陸家不是季家能得罪的。
但陸文瑾本就多疑,他未必沒有察覺她方才慌不擇言時說話的漏洞,那句「別碰我,你髒!」他也未必不明白真正的含義,雖然神色緩了些,但他什麼也沒說便走下馬車。
汀蘭見陸文瑾冷著臉出來,面色陰鬱,道:「回府!」
榮升牽馬上前,陸文瑾跨上馬背,怒氣匆匆地策馬離開。
汀蘭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方才她一直守在馬車外,聽到姑娘和陸文瑾在馬車中起了爭執。
今日是姑娘的定親宴,沒想到和世子鬧得不歡而散。
世子一直待季明瑤體貼入微,從不捨得說一句重話,今日竟是這般生氣。
汀蘭趕緊上馬車查看,卻見季明瑤低頭抱膝坐著。
馬車裡竟還有另一個男人。
汀蘭臉色蒼白,驚得趕緊捂住嘴,免得因過度驚嚇突然叫喊出聲。
好在她反應夠快,趕緊出了馬車關上門,替季明瑤守在馬車外,防止任何人靠近。
她深深吸氣,儘量平復緊張的心情,但仍覺腦子發懵,心中一團亂麻。腦子裡湧出無數疑問,姑娘的馬車裡何時藏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和姑娘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姑娘在馬車上藏男人被世子爺發現了?
完了!
汀蘭忐忑不安地守在馬車外,又不敢讓福叔直接回季家,而是讓他駕著馬車在附近的街巷徘徊。
給季明瑤時間處理。
方才裴若初躲在底下全都聽見了。
見季明瑤抱膝坐著,長發凌亂地散著。垂下的髮絲遮擋住半邊臉,鬢邊的烏髮越發襯得她膚白勝雪,有種悽美孤獨之感。
裴若初輕輕掰開她的右手,見到那被她緊握在手中,刺破了掌心,染了血跡的銀簪。
她一直握著簪子,是打算在陸文瑾侵犯她時,與他拼個魚死網破吧!
但遲遲未動手應是忌憚長公主的權勢,不願將季家置於險境,扎破了掌心,卻還一直忍著。
裴若初於心不忍,從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替她纏繞包裹著被捏得紅腫的手腕,輕輕地抽出她手中的銀簪,「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還要忍受?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這是勸她放棄陸文瑾,勸她退婚嗎?
季明瑤緩緩抬起頭,看著裴若初那雙含笑眼眸,他的眸色黑而沉,就像是冬日夜晚的湖水,格外幽深,眼神雖溫柔,唇邊含著笑,卻有一種距離感。
仿佛在溫柔親近與刻意疏遠之間保留著合適的距離。
她的唇微微顫動,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她和陸文瑾相識七年,早就將陸文瑾當成自己的夫君,從未想過他們會是這般結果,方才陸文瑾
離去時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季明瑤知他憤怒到了極致。
「其實不用我提,他只怕也會選擇退親。」
就在季明瑤抬頭的那一瞬,裴若初注意到那支銀簪是她頭上唯一的裝飾,過分素淨了。
那張清麗脫俗的臉沒有妝容的修飾,卻如水中芙蓉,無法忽視她的美。
尤其是那倔強不屈的堅定眼神,更讓人無法忽視柔弱的外表下的倔強堅韌的內心。
她看上去面色蒼白,憔悴疲倦,裴若初方才替她包紮時,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手指,是那樣的冰涼,就像是用冰雪堆砌的雪娃娃,仿佛一碰就會碎,這般脆弱又倔強不屈的她觸動了他的心。
裴若初褪下身後狐毛大氅,將她那單薄瘦弱的身體裹進厚厚的絨氅之中,「外面天冷,回去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過了今夜將這些不開心的都忘了!」
季明瑤不想要他的衣裳,可她實在太冷了,手腳冰涼,整個人都快要凍僵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衣袍之上有一種能讓人心靜的檀香。
季明瑤貪戀這種溫暖的感覺,當成助他藏在馬車中的報酬,她不想還了。
「今日衛大哥其實並非只是同我偶遇吧?而是為了躲避沈都督的搜查,對嗎?」
六年前,衛初為了躲避仇家追殺,重傷昏迷在季家的門前,是兄長撿回了奄奄一息的衛初,他在季府將養了一個月才痊癒。
之後季明瑤便再也沒見過他,只是曾經聽兄長提及,「我當初便覺得衛兄弟絕非池中之物,如今他果然出息了,聽說衛兄弟在東宮當差,在太子跟前很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