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伸一下胳膊,我量臂長。」
裴秉安頓了頓,緩緩將長臂伸直。
軟尺從他的肩頭量到腕骨,蘇雲瑤念念有詞地記下長度,量完了尺寸,她笑道:「好了,我這就打發丫鬟交給繡娘,今晚就開始做,千萬不能耽誤了吉時。」
裴秉安負手立在原地,神色沉冷如霜。
半晌,他莫名深吸一口氣,冷聲道:「睡吧。」
蘇雲瑤忙道:「還有一件事,夫君別忘了,辦成親宴之前,記得給婉柔妹妹寫納妾文書,還要開祠堂,敬告列祖列宗,把婉柔妹妹的名字記在族譜上。」
他軍務繁忙,白日見不到人,若不是今天是他宿在這裡的日子,晚上也不一定能見到他,她擔心他忘了,特意提醒他一句。
寫了納妾文書,記上族譜,在律法上,宋婉柔便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妾室,至於成親宴,則是告知眾人他們成親的事實,是另一項重要的儀式。
聽到她的話,裴秉安沉默許久,道:「今晚我還有事,你自己先睡吧。」
他說完,便拂袖大步離去,高大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去了哪裡。
蘇雲瑤不由腹誹了幾句。
他成親那日的細節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呢,他這便走了。
不過,晚間他不住在這裡,她也樂得。
蘇荷香的方子她琢磨了許久,靈白那味香料她終於找出些眉目來。
那日她去保和堂特意翻了徐長霖的醫書,從中尋得了一本醫方古籍中有關於靈白的記載,原來那是一味少見的西域香草,接下來只要她試著將香草添加到蘇荷香中,如無意外,這味香便能調製成功了。
~~~
成親前的這一天,初九這一日,裴秉安打開裴家祠堂,燃香祭拜祖宗,在族內幾位長輩的見證下,將宋婉柔的名字寫入裴家族譜,記在正妻蘇氏之後。
期間他沉默未發一言,蘇雲瑤一直陪在他的左右。
「夫君,尋常人家納妾,都是辦完成親宴,才會改對妾室的稱呼。依我來看,我們家就不必循規蹈矩了,婉柔妹妹既然已入了族譜,今日就讓下人改稱姨奶奶吧,這是喜事,對婉柔妹妹的病也好。」蘇雲瑤微笑建議。
裴秉安垂眸看著她。
她總是思慮齊全,細心體貼,連這樣的小事,都想得這般周到。
他默然片刻,啞聲開口:「你吩咐下去吧。」
回到花廳,蘇雲瑤召來府里的管事們,道:「自此以後,月華院的婉柔姑娘就是將軍的妾室,以後你們見了,都恭稱為姨奶奶。」
聽到大奶奶的吩咐,府內的僕從紛紛應下。
月華院中,得知自己已功成大半,宋婉柔不由鬆了口氣,唇畔浮出笑意。
「姑娘,婚服做好了,你試試合不合身。」繡娘將成婚的吉服做好了,白蓮喜滋滋地拿了過來。
宋婉柔拿起帕子,掩唇輕輕咳嗽了幾聲。
自從裴秉安答應給她個妾室的名分後,她已按時用飯了,只是身子偶感風寒,這咳嗽的症狀,竟一時還沒好全。
對鏡打量著身上的婚服,宋婉柔的柳眉卻蹙了起來。
妾室不能用大紅的顏色,這身婚服是玫紅色的,瞧著顏色也不錯,到底不如正紅鮮艷。
一旁,看著姑娘終於穿上婚服,白蓮高興地抹了抹眼淚。
功夫不負有心人,姑娘與將軍有情人終成眷屬,以後也有了終身的依靠。
「待明日擺完宴席,姑娘與將軍圓了房,早日生下兒子,就算真正熬出頭來了。那大奶奶就算是個正妻,也得讓你三分,這府里的一切,早晚會是姑娘說了算。」
宋婉柔對鏡勾起了唇角。
她在這府里忍耐了許久,總算有了個正經身份,以後勢必要與那鳩占鵲巢的蘇氏爭個高低。
~~~
晚間,因為要準備明日的喜宴,臨睡前,蘇雲瑤又打發人去了月華院一趟,叮囑院裡的丫鬟早起就給宋婉柔梳頭理妝,免得耽誤了吉時。
她這樣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臉上沒見絲毫不耐煩,青杏看在眼裡,心裡難受得厲害。
她今兒去月華院送東西,瞧見那宋姑娘好好的,哪有一點兒病重的樣子,她分明就是裝的!她來裴府,就是為了攀上將軍!
將軍不知怎麼回事,竟待她那麼好,事事為她著想,還納她為妾,論相貌,論品行,她哪一點比得上大奶奶?
青杏抹著眼淚想,說不定,她們都被將軍的外表騙了,以為他是個忠貞正直的男人,其實他早就與那姓宋的情投意合了,只是擔心影響姓宋的名聲,才故意讓她裝病,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納她為妾的模樣。
大奶奶真正涵養極好,心胸寬廣,為這樣一對狗男女操持婚事,竟然沒有半點生氣。
青杏氣得眼淚汪汪,蘇雲瑤靠在美人榻上,慢慢咬著蜜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端端的,哭什麼?」
青杏抹了抹眼睛,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