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失去女兒,又失去兒子,孤寂一生,期待女兒的歸來,卻只在冰河上撿到女兒的幾塊屍骨,等待兒子的歸來,卻再也沒有兒子的消息。
他五歲離家,失去親情,失去自由,失去一切,被迫活了千年,並且他和林伽儀一樣,不會死,死不了,他還要繼續孤獨地活下來。
就算別人能看見他又怎樣,就算他能自由行動又怎樣?他終究是孤魂野鬼,被囚禁了上千年,還要他再漂泊上千年嗎?
他將這一切都歸咎於無名和齊家讓無名改命的人,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
無名的後輩,除了黃恩菱變成了林伽儀,成為永遠不死的怪物,就只有那些變成山姥的黃家人,甚至是和他們的丈夫或妻子,也都變成了逐漸失去意識和人性的山姥。
齊家的後代倒是繁榮到今天,可世世代代的罪孽卻讓齊鶴連一個人承擔,始作俑者卻早就死去了。
他該怨恨誰?他怨不了死人,可也恨不了活人。
可他失去了一切,無法釋懷。
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該怨誰,也不忍心看見林伽儀這樣。
沒錯,她,齊鶴連,珀爾,都是受害者,就算背著罪惡,最該怪罪的人也不是他們,而是始作俑者——摩訶寨。
林伽儀站起來:「珀爾,對不起,我現在必須去摩訶寨。」
看見林伽儀沒有被困住,珀爾溫和地笑了笑:「一定要這麼著急嗎?這麼多年我都一個人,陪我聊聊天吧。」
怎麼突然不恨她了?林伽儀不懂,但還是坐下來。
「聊什麼?」
「就聊……」珀爾笑了笑,「你的計劃吧。」
林伽儀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想去摩訶寨,毀掉西川的摩訶寨。
全國各地的摩訶寨里,修習古老之術的和尚都來自西川的摩訶寨,那是不是毀掉西川的摩訶寨,就可以徹底毀掉他們?
她不想說。
林伽儀生硬地轉開話題:「說這個多沒意思。珀爾,說說你的故事吧。」
可珀爾的故事要麼慘烈,要麼孤寂,林伽儀不忍提起。
「珀爾,說說我把你留在那楞之後,你的故事吧。你是怎麼來到西川的?」
珀爾仿佛沒有注意到林伽儀轉開話題的侷促,坐在旁邊,一邊給自己煮茶一邊說:「你們離開之後,我還是沒有辦法脫離那塊石頭,所以我一直在那楞的湖邊。」
在那楞的時候,他就留在湖邊,每天看雲起雲落,看小孩兒從他面前跑過,看大人經過他時虔誠地鞠躬。雖然依然沒辦法自由,但至少換了個地方,林伽儀給他找了一個有風、有水、有樹林,還可以看見整片天空的地方,他能看見的世界更大了,不再是沽珈山天坑底下的暗無天日。
他本以為會在那個地方再次孤寂地活上千年。
直到那天。
一個小孩子手裡捧著兩隻蘑菇路過他時,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