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震驚片刻,沒好氣道,「你還真不客氣。」
「你呢,」它說著又想湊過去了,「你叫什麼?」
「外面是什麼時節了?」
「秋天,該收莊稼呢,可惜今歲多歧,未得五穀豐登。」
那傢伙隨口道:「那就叫秋旻吧,應來年景。」
它懟對方:「你怎麼不叫秋地?」
「因為你在天上的河裡呢,」那傢伙輕輕笑起來,聲音混在水裡,又鑽進它的腮,「擺擺。」
「什——?」
下一秒,魚的認知因為這句話徹底顛覆。
天地頃刻倒置,它再也沒法穩穩待在這條「河」里了,而是隨著豐沛雨水,如同恩賜一般,呼啦砸向乾旱多時的大地。
它驚駭得僵住,轉瞬已至地面,那裡伏拜著一大群面黃肌瘦的難民——
「啊……」他抽著筋驚醒,蜷腿時差點從榻上掉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有婦人聞聲趕來,將他攬在懷裡細聲安慰。
他張開手索抱,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小小的,聲線又很糯,奇怪之餘慌慌張張地說:「我夢見,夢見自己從天上的河裡摔下來了!」
「那是要長高呢,我們魚仔。」那婦人摸他額發安撫,低頭微笑時,眼角細紋如同水波,在他大睜著的雙眼裡慢慢漾開。
他感到暈眩,往後縮了縮,又閉過眼,再次睜開。
哪裡有什麼婦人,連同床榻都一併消失了。
他分明枯坐於窗前,任數千年的時光在窗框框起來的狹窄平面里呼嘯而過。
磨製骨器,火堆熄滅,鹿角被割下,生靈特徵拼湊的圖騰旗幟插滿箭矢,燒毀於烈焰中——華美宮殿建起,檐角脊獸威風凜凜,侍女們的裙裾嬌艷似花朵,行行迤迤搖過白玉長廊,又在炮火中黑焦捲曲——車水馬龍,百樂門的旋轉門於彈雨間爆開,飛濺的玻璃好似細碎火種,穿過無數先輩踽踽獨行的暗夜,終於化為廣場舞阿姨鮮亮的裙擺——有小孩子拿著螢光棒從她們之間跑過,那些流動的色彩與窗玻璃上的霓虹光斑遙遙呼應,匯作一條河,隨著高架橋上的車流,於晚高峰里,慢慢散進每戶人家。
而後被一點一點遮起——
「怎麼不去床上睡?」有貓咪揚著藤蔓尾巴,卷過窗簾下擺從跟前走過,卻以人聲在說。
有魚稍稍抬眼,還沒從癔症里完全掙出來,只輕聲喚道:「秋旻?」
窗戶被嚴嚴實實遮起來了,連同聽久了心煩的音樂。
海苔掃了掃新長好的松鼠尾巴,走動間化作人形,貓似的蹲在搖椅前,沖他歪過腦袋,以一種此魚要作妖的目光細細觀察著,說:「幹什麼哦?這才幾個小時你就後悔了,打算出賣我以換平步青雲?」
有魚探身靠近,無視對方謹慎後仰的微動作和慌亂下慢慢變豎的瞳孔,抬手輕輕捧住他的臉,重複呢喃著:「秋旻……邰秋旻……」
第87章 非生
江誦一行對貓魚無故遠走沒發表任何看法。
樂知年甚至在組群里庫庫發了幾百張圖片,末了艾特他倆,若無其事地問:「還回來吃飯嗎?」
邰秋旻對此若有所思,對新時代的科技抱以不怎麼重視的敬意:「所以我們要把手機砸了麼,避免追蹤?」
有魚:「……」
群里方恕生在問,「這是什麼?」
樂知年答:「白玉樓里拍的,建築材料內層都有字,我一個人看不完,大家分一下。」
但所有人都表示——看不見。
【士農工商今天吵架了嗎】
樂:「?各位,推脫工作不是這樣推的。」
誦:「真看不見,可能和記事簿一個性質,辛苦。」
樂:「我並不想體驗生生的特例。」
錢:「哦不我的流量!你到底發了些什麼!愚蠢的土撥鼠!」
樂:「遲早有天把你遊戲卸了。」
書:「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確認一下,這些建築材料真的只是石頭嗎?」
樂:「……你在暗示什麼?」
誦:「不過,是誰改的群名?截圖出去會被批引戰的。」
樂:「老大,我們組怎麼會出截圖亂傳的叛徒呢!」
穗:一大串亂碼
樂:「郝掙錢!你能不能好好帶孩子!」
錢:「可是現在我也是孩子!怎麼能區別對待!而且我還打不過她!」
總之群里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