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盤桓著觀望的青鳥。
附近水域間,水鬼紛紛冒頭,長髮漂散於水面下,同睡蓮根莖纏在一處,像一大片正在泡發的香菇。
「這算罅隙文化麼?」有魚隱去了區域官三個字,心情複雜,「都喜歡植物和會飛的動物。」
邰秋旻臉色古怪,估計在這瞬間感受到了某種詭異的冒犯。
他皺皺鼻子,怪聲怪氣地嘟囔:「學人精,好討厭。」
那些東西正在包圍他們,明目張胆,四面八方。
光線變得更加昏昧,像是黑暗環境裡,獨獨用血把安全通道指示牌的殼子抹成了紅色。
有魚再次確認道:【你當真不能把人直接送出去麼?】
邰秋旻雙肘離開他腿彎,攤手拖著聲音道:【我說過哦,這裡不關我的事。】
有魚以腿部力量夾緊他的腰,身形半點沒晃,抬手不怎麼熟練但略顯敷衍地撫撫他的肩膀,像是在順毛,而後在對方微妙宕機之際,高聲問:「鄭組,罅隙互通麼?」
「按照內部資料來看,否。但相傳,特定情況下,它們能和一處地方相接。」鄭錢翻身跳下偶人,抬手在身側做了個握擰的動作——
那把破傘顯形打開,懸浮於他身邊,成串銅錢在風中搖晃碰撞,叮叮噹噹的。
有魚瞬間猜道那是什麼地方。
「哎呀哎呀,都這樣了,索性乾脆點,」鄭錢揭開自己腦門上貼著的屏息符,「兩位,是死是活就各憑本事了。」
「既然如此,」邰秋旻側首仰臉,說,「擺擺,不如來場大的?」
有魚低頭瞧他,明知故問:「有多大?」
「反正比在溶洞裡的動靜大。」邰秋旻一字一頓,笑著說出了那個禁詞。
下一秒,水澤瞬息沸騰,巨浪拍出的狂風夾雜枯葉與草梗,頃刻席捲域內。
鳳眼蓮唰啦同側倒伏,又在劇烈的呼號聲里交結著緩慢壓向水面。
鄭錢點地躍起,高高拋起破傘,十指結印,銀飾在風中幾近崩碎。
傘骨自動拆卸,化作地柱,數萬棉線延展編織落成巨網,數不清的銅錢卡接節點,兜住了墜落的「天空」。
他落地時屈了下膝蓋,站穩後直呼好傢夥:「你們真的說干就干啊!給個前搖啊!」
有魚擰身落地,踩上橋面時覺得這腳感有些發軟,低頭一看,又發現那紋路細膩過頭,不像木紋:「我有個不好的猜想。」
「先退後吧,」邰秋旻隨意整理過衣服下擺,伸手虛虛攔著他,往前邁了一步,帶著點潛藏的興奮,「我來。」
有魚掃看過那些加速逼近的東西,面上繃著,保持懷疑:「就你?」
「之前是意外,我只是不太適應這具……」邰秋旻抓握過左手,數不清的青色光點自遠空而來,玉帶一般,穿過群魔亂舞,在他身邊環繞集結,斷續轉成奇異的植物向圖騰,映亮他輕勾的嘴角,「和貓有關的身體。」
有魚清空安全距離內的威脅,轉身正對來路,同時半真半假地扭頭道:「再來一次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有水鬼藉助蕨類植物,已然攀了上來,吧嗒,吧嗒吧嗒……橋面邊緣瞬間探按出數十隻手爪,青白帶血。
「你愛管不管,」一大群青鳥俯衝而至,像是攻擊的訊號,邰秋旻持綠迎上去,抽空於撕出的紛飛螢點裡,拋了個笑給他,「反正,我想纏就纏咯。」
鄭錢感到牙酸,不但是因為這對話——
這裡存在著某種限制,顯得和偽物過招時有些憋屈,特別是對於聯會老手而言。
「不對勁!」他在風裡喊,牽絲傀儡干不過靈動性賊強的飛鳥和植物,只能和水鬼纏鬥一二,「我的攻擊很少落在它們身上!至少削減了八成!」
邰秋旻的藤蔓跟外置骨骼似的,偽物難以近身,半點汁液都沒沾上。
他掌心隔空控著一截青色光刃,裁紙刀般指哪兒劃哪兒。
有魚身上的東西飛完了,水鬼的骨骼和肢體又會咕嘎咕嘎自己動,難以物盡其用,加上那東西手感相當逆天,他只好偷偷揪藤蔓葉子和銅錢飛。
「又是庾穗……」換步間,他感受到什麼,回身喝道,「別放殺招!」
「真麻煩。」邰秋旻嘖聲,手指一抬,原本沖向鳥群的攻擊半路折彎,在空當位置炸出一捧耀眼青光。
「為什麼還有白狼的攻擊徽記!和石頭!」鄭錢後翻躲開一波熟悉的進攻,抹過臉頰傷口說,「該不會是複製,或者能轉移到彼此身邊吧……」
跟永動機似的,導致他們一番狠話自打臉,現下束手束腳——當然,姓邰的是被有魚以心音再三警告過——完全不敢放開。
只守不攻,一來二去,逐漸落入下風。
「幾位都是非人,」烏壓壓的鳥群里傳出聲響,高而闊,如同天音,神聖如斯,「何必為了替人類調查明楓,把命搭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