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她,於是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樂知年拉開椅子坐下。
「什麼?」
「她的記憶很不對勁,當然,你不能奢求一頭活了上千年的夢貘十分對勁,她沒精神錯亂或者反社會已經很好了,但她的記憶是斷層的。」樂知年想了想,改口,「或者說,是需要引子觸發的,畢竟我只要換著關鍵詞問,她就像突然檢索到什麼似的,回答也有所不同。但是很遺憾,我們不知道準確的關鍵詞,而且不能切片分析她的腦子,所以有些事不得而知。」
江誦盯著他,緩緩皺起眉:「你說這話,不怕和她離心嗎?」
「我前幾天又不死心地翻過電子族譜,樂家歷代監護人就沒活過35歲的,」樂知年攤手,話語裡含著一點不可控的怨氣,「我最多再陪她7年,區區7年,對你們而言,不過眨眼之間。我覺得,這點小事,她是不會記得的,就像她已經忘記了,我前面的前面那位監護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江誦說:「我也不能活上千年,別掃射,也別拉上我舉例子。」
「可是老大,」樂知年笑,「相比起人類,除卻我,就算是在生生面前,你也是能活很久的。」
他在江誦黑臉前轉移話題:「除此之外,我認為我們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有魚身上,這些事太過巧合了不是嗎?」
「天底下不止一家姓常,又不止一個常家人養貓。」江誦持保留意見,「再說了,他是被收養的,而收養他的這一支常家人,很乾淨。」
背景很乾淨的常家養子,正帶著背景不怎麼幹淨的骨頭貓貓,來聯會登記的路上。
這一路,邰秋旻的狀態都很奇怪,看上去若有所思就罷了,還時不時看著有魚若有所思,搞得後者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到底在想什麼?」離聯會三百來米的地方,有魚忍無可忍,說,「你別告訴我,你後知後覺開始慌了,變吧,現在變回貓說自己不會化形還來得及。」
邰秋旻拖著尾音反駁:「那我豈不是要一直偷偷摸摸做事,見不得光?麻煩,不行。」
有魚停下腳步,有些煩躁地說:「那你在想什麼?不服氣讓我當你的監護人?」
「不是,」邰秋旻回答得很快,「反正你又管不了我。」
有魚無語:「這種話,以後不用說出來。」
「有魚,」邰秋旻突然很正式地說,「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邰先生,」有魚一哂,「這種搭訕方式已經過時了。」
邰秋旻看著他不說話。
有魚被他盯得受不了,有些不安地問:「你覺得在哪裡見過?」
邰秋旻意料之外地沒說民國,卻是直言不諱:「床上。」
有魚堪稱驚悚地瞪著他,撂下一句「我看你是腦子有病」,折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跟有鬼在後面攆著似的。
關鍵姓邰的長髮艷鬼還在後面叭叭:「床上又不代表床上,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和方恕生待久了,腦子不乾淨了。」
有魚心裡大罵那廝是神經病,跨進聯會大門時驀然想起來——庾穗見過邰秋旻。
遂轉身把人死命拉住,往外拖,邊偏頭低聲說:「你快換個樣子。」
邰秋旻皺皺眉,斷然拒絕:「不要。」
推搡間,有人踩著小方跟從外面回來,靠近時招呼過一句:「魚哥?」
邰秋旻比他更快地轉過了頭。
有魚直呼完蛋,第一反應不是放開姓邰的,同他拉開距離,而是腦子抽掉似的,把人往身後側拉,同時探指抵住袖口內側,夾住了早前裁好的鋒利塑料片。
誰知庾穗目光只是掃了邰秋旻一眼,沒有過多的反應,道:「你家貓貓?」
有魚木木點頭。
「很漂亮,」庾穗隨口夸完,路過他們時提醒,「登記在三樓,走廊最裡面。」
有魚機械應過,直到小方跟踩地的聲音遠去,都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方恕生不認得邰秋旻是因為不太記得他的長相,那麼……庾穗為什麼不認得?
他們當時的確沒有在庾穗面前說過邰秋旻的名字,但是……莫非……
「我開始有些好奇,」有魚抓著人往樓上走,「你在別人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
邰秋旻沒說話,注意力落在其他地方——他似乎嫌棄這裡很破,一路都在蹙眉,那種嫌棄直到抵達登記點時,才稍微消散那麼一點。
「姓名?」
「邰秋旻。」有魚以手機打下這幾個字,亮出來,「也叫海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