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番交談下來,她才知道對林自初最大的誤解,竟是自己仍把對方當成世人口口相傳的林氏門生!
「你還在騙我!」楊書玉近乎是朝林自初歇斯底里地叫喊著,「到如今你還試圖誘騙我!你還當我是無知的後宅女娘嗎!」
面對楊書玉的情緒失控,舉止端方的林自初也失了分寸。
他突然抬手握住了楊書玉的下頜,另一隻手鉗制住楊書玉的肩膀,面上卻仍是清雅有禮:「我還是不習慣你鋒芒太甚的樣子。」
「書玉這般聰慧,怎麼不多想想?」他捏著楊書玉的下頜,逼迫對方仰視自己,「林氏以才學傳世,當真是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讓野蠻好鬥的北涼人肯聽命?」
「就算國主有求賢之心,願請林氏一族為帳中客卿,其他部落的首領臣民便會信服嗎?」
「子弒父,叔殺侄,部下猛將弒君奪權,在大黎大逆不道,合該在史書中遺臭萬年的罪行,卻在北涼極為常見。在北涼,猛者為王!」
他注視著倔強倨傲的楊書玉,面上分明沒有慍怒之色,卻著實讓人心生懼意。薄唇輕啟,他波瀾不驚地重新反問那句話:「書玉以為,我是憑什麼讓他們肯聽令的?」
「在我還能耐著性子哄你,還能顧忌你的感受,編織藉口謊言的時候,你就該順著台階下來,而不是挑戰我的底線。」
話音未落,鉗制楊書玉的力量便散了乾淨,讓她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地,驚起窗外山雀飛遠。
不知過了多久,楊書玉視線落寞,沒有焦點,也不知她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掙扎。
「先前你答應過我,等詩會回來就會帶我遊春,這話還做不做數?」
楊書玉跪坐在地,突然委屈至極地揚起面龐,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林自初。
深秋已至,再提遊春,中間都不知道隔了多少時日,期間又發生了多少事。
但楊書玉如在江陵舊日那般,蹙眉質問林自初為何推拒同自己遊春,反倒要去參加什麼詩會。
楊書玉前後態度的陡然轉變,讓林自初怔愣片刻。恍惚間,他竟覺得後來發生的種種不堪,皆是他荒唐的夢境。
可他知曉,那些事的的確確發生過。
他見過尖銳的楊書玉,也明知楊書玉作此姿態是在麻痹自己而有所圖。但他也只是一瞬的遲疑,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沉淪。
在楊書玉的虛情假意下,他反而成了那個順著台階下,不合時宜地跟隨楊書玉,「回到」兩人沒有感情破裂的時候。
「對書玉的承諾,我向來是認的。」說這,林自初朝楊書玉遞出手。
哪怕黃粱一夢,迷途幻境,他仍想要與楊書玉重修舊好,哪怕是做戲他也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