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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蛾生變了臉色,也不宣布下朝,就丟著滿朝文武,拂袖便離開。

「太常寺少卿遣人來報,說是……時間到了。」

義蛾生邁開步子,將內侍與近身侍奉他的御殿督衛遠遠地甩在身後,走向他那寢殿後方一座矮小宮殿,這地方偏僻幽靜,是他明言過的禁地,日常無人把守,只有他與太常寺少卿可以出入,也別無他人膽敢靠近。

快要走到宮殿前時,宮人與御殿督衛自覺停下腳步。他獨自走向宮殿,忍著滿腔的惴惴不安,面上卻還顯平靜,抬手推開殿門——

「轟——」

外頭陽光乍泄,裡面卻陰暗幽深,他這麼一推,仿佛打破了某道古老的禁制,跨越了陰陽兩極的禁忌,從繁榮熱鬧的人間,走入茫茫無生的九幽之地。

宮殿最深處,以整塊白玉切成一座祭台,太常寺少卿正跪在台階下,眉眼低垂不敢四處張望,而祭台上,正睡著一個不著一物的人兒。

漆黑長髮散開壓在身下,那一身肌膚比他身下白玉顯得更要瑩白,細膩光潔,沒有一絲瑕疵。他看起來和幾個月前很不一樣,幾個月前他一身毫無半分血色,如今不止是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骨關節也暈出一點淡粉,嘴唇飽滿紅潤,微微張著,顯出有些嬌憨不設防的睡容。

義蛾生走上台階,他站在祭台前朝那人伸出手,撩開他落在身前的些許長發,露出頸部一道猙獰的傷口,只覺呼吸一窒,胸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問:「這道傷無法消除麼?」

太常寺少卿將頭磕在地上回話:「陛下,這道致命傷太深,臣實在無力為之……」

義蛾生心頭又是一痛。

他的手掌撫過那人潤澤的嘴唇,撫過細密柔軟下垂的睫毛,他知道這雙眼睜開來會是什麼樣子,眼尾細長,生動明媚,有水一般的綿柔,又有驕陽一般的熾烈,總是印出他一個人的身影,仿佛他就是他的天,是他的一切,是他唯一要依順的天神。

義蛾生的手,停在那緊閉雙眼的眼角處。

威嚴的帝王低了頭,語中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沉痛:「雪螢,快醒來。」

那人並沒有應聲而醒,過了一會兒,他眼尾處緩緩滑落一滴清澈的眼淚,好似這幽寂宮殿中鮫人燭落下的一滴燭淚,浸入義蛾生的掌中,燙得叫他心頭一顫。

·

雪螢,快醒來。

這是他恢復意識後,聽見的第一句話。

雪螢從一個漫長的夢境中醒了過來。

夢見了什麼,他也不記得,只記得夢境的最後一幕,是他被太子送到孿生兄長廢王手中。

當男人喜不自勝地朝他走來,張開手想將他抱進懷裡時,雪螢卻取出藏在袖中的短刀,一刀刺入男人腹中。

那一刀並不致命,但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神色俱是受傷。

周圍將士衝上前來,要將他拿下,甚至想將他當場處決,可男人暴怒不已,面目猙獰,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雪螢哀戚地看著他,然後舉起那把沾著男人的血的刀,一刀刺進自己頸側。

他還記得,自己死前最後跟男人說的話。

「自古忠義兩難全,雪螢的心很小,只裝得下你們兩個人,所以,雪螢都想要……」

然後,他醒了過來。

在一座光線幽冷的宮殿中。

短暫的失神後,他大口喘息起來,仿佛剛從水中撈出、差一點就要溺斃的人,急切地需要呼吸新鮮空氣,來順通他十年未流通過的氣道。

他不是死了麼?怎麼還會醒過來?

雪螢感到害怕,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世界的幼獸,懵懂無知,又驚慌失措。

然後他看見了身旁巍然佇立的身影。

俊美的帝王神色冷沉,眼神漠然而又莊嚴地看著他,那自上而下的打量,叫他心生畏懼,卻又忍不住想要依靠,因為這是他醒來後看見的第一個人,就好像幼崽會下意識依賴第一眼看見的事物,那是本能。

這時候,旁邊有人說:「雪螢,見了主上,要跪下來說話。」

這是他醒來後聽見的第二句話。

原來這是他的主上,他記得自己的身份,他是主上的近身侍衛。他惶恐地從祭台上爬下來,跪在地上,仰望主上,帝王高大的身影越發偉岸。

義蛾生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太常寺少卿。

雪螢磕磕巴巴地說:「主上……」

他有十年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沙啞滯澀,又怯生生的,直叫人愛憐。義蛾生閉了閉眼,好似在回味他的聲音,然後問:「你還記得?」

雪螢回答:「記得一些……」

義蛾生眼神忽然變得凌冽,他伸出手,握在雪螢細白的頸子上,那樣纖細,他一掌便能覆住,甚至遮蓋了那道猙獰的傷疤。

「記得什麼?」他冷冷地問。

雪螢讓他拿住命門,內心越發惶恐不安,身體跟著顫抖起來:「記得……記得去刺殺廢王……然後,然後自盡……」

義蛾生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他鬆了手,發現雪螢被他握住的那片皮膚泛起了紅痕,這才想起他叫人為雪螢招魂,還重造一身肌膚,如今仿若初生,稍微用點力氣就要留下一道痕跡,比他宮中那些后妃還要嬌氣,哪像是一個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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