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尾巴垂在地上來回輕掃,小狼崽用濕漉漉的鼻尖拱了拱魚,正想要張嘴咬上一口,腦海里卻忽然浮現出了從灌木叢的縫隙里窺見的那人。
很漂亮的一個女人。
小狼崽第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的存在,眉目柔和,周身滿溢著的氣質明顯就與追殺它的那批人不同,也不知是來這片僻野之地做什麼的。
眉心處甚至還落有一顆不起眼的紅痣,像是只會出現在畫卷上,亦或是從天上來的神仙。
可它卻偷了她的東西。
她會生氣嗎?
她會生氣的吧。
這烤魚本來就不屬於它。
狼崽氣息不勻,仍然喘著粗氣,盯著冷下去的烤魚看了許久。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它重新叼起了魚,憑著記憶往來時的路原路返回而去。
很快,它看到了那條清澈乾淨的小溪。
烤過魚的火堆還在。
小神仙卻不見了蹤影。
... ...
第二天。
桃黎一大清早就在附近晃晃悠悠,一通忙活下來,居然還真給她逮到了只野兔。
瘦是瘦了點,但——
烤兔,香香。
她一半,小狼崽一半,分配完美!
聽到熟悉的窸窣動靜後,桃黎面不改色地故技重施。
和昨天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她直到天黑都沒再現身。
不遠處的灌木叢里,一直死死盯著桃黎離去的方向的狼崽很是疑惑。
她不回來了嗎?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山林間迴旋響起某些不知名鳥獸的啼叫聲,給人的感覺怪陰森森的。
小狼崽走近已經徹底涼透的烤兔,猜測小神仙大抵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冷掉的烤兔依然很香,小狼崽吃得狼吞虎咽,心裡卻浮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在樹上等了一整個白天的桃黎也終於看清楚了狼崽腹部上的傷。
那一團洇染的暗紅色分外扎眼。
她歪了歪頭,若有所思。
... ...
第三天。
沒有找到野兔的桃黎在火堆旁留下了一串烤魚,以及一瓶療傷用的丹藥。
她拍拍手瀟灑離去,而後繞了一圈,回到了昨天待過的大樹上。
這棵大樹估計已有百年之久,樹幹生得格外粗壯,枝葉繁密,既能承受得住桃黎的重量,也能讓她完美地隱去身形,不被狼崽發現。
只是,不知是桃黎的錯覺還是怎麼,今天小狼崽出現得格外畏手畏腳,徘徊不前,像是在猶豫著些什麼似的。
在看到擺在烤魚旁邊的玉瓶後,少年更是臉色一變,轉身就逃。
目睹了這一切的桃黎在心裡懊惱地輕嘖了聲。
是她太心急,嚇到小狼崽了?
可她明明都沒有出現,只是想讓狼崽帶走藥瓶,給自己上個藥而已。
桃黎不知道的是,狼崽其實根本就不知道那個玉瓶是用來幹什麼的。
甚至於,它將其當成了一種威脅,亦或是警示。
誠然,狼崽的確在狼族裡度過了一段還算無憂無慮的幼年時光。
直到人族裡有位大能得道升仙,在飛升前留下了一則預言,聲稱狼族中將出一子,會在未來滅了整個九洲,所有矛頭便都指向了狼王與狼後這位唯一的後代。
為了向九洲表忠誠,證明狼族絕無異己之心,狼王狠心廢去了狼崽一身的筋骨經脈,還將它關去了妖獸橫行、靈氣稀薄的禁林,任由它在裡面自生自滅,斷絕了它任何修煉的可能。
——儘管如此,秉承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九洲人最後還是覆滅了整個狼族。
至於早已被禁林暗無天日的日子磨滅了所有心性的狼崽心裡唯獨剩下了仇恨,自然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快忘記了。
雖說還能夠幻化出人形,但倘若再在這座僻野山巒里這樣日復一日地待下去,狼崽恐怕不久之後就要與山林間的那些野獸別無二致了。
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好遠好遠,筋疲力盡、變回了妖形的狼崽才停了下來。
它靠在一塊石岩上平緩著呼吸,圓形的瞳孔緊緊縮縮,喉嚨不斷發著「嗬嗬」的沙啞嘶聲。
果然,它就知道。
連著兩三天都是如此,小神仙怎麼可能意識不到有人在偷她辛辛苦苦弄來的吃的。
擺在烤魚旁邊的那個瓶子裡裝的是什麼?是她給小偷留下來的警告嗎?
絕對就是警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