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慢慢前進,席必思的手也動了。
他用自己的手填進謝松亭的指縫,和他手扣手,指骨按住謝松亭的手背,小孩兒似的按了兩下,把謝松亭抓緊。
謝松亭沒有回握。
他沒有反應似的被他抓住手,伸直五指表達自己的抗拒,看著車逐漸開出城區,開到紅河水區,開到小區門口。
直到下車,席必思鬆開了他。
謝松亭在方沐的便利店買了一包方竹,出了門口,拿出一根咬在嘴裡,沒有抽。
席必思站在他左手邊。
他問:「第一個問題,高考讓我沒?」
「沒有,」席必思看著他叼著的煙,眼神似乎想搶下來,但強行按捺住了,「我騙你你肯定知道,而且我不會在一個地方犯第二次錯。」
「第二個問題。」
謝松亭停頓了很久。
席必思耐心地等。
謝松亭左手向後,似乎想撓一下脖子。
他掃過便利店收銀台里時不時向這邊瞟來、想吃瓜的方沐,在方沐又一次看過來時左臂伸長,抓住席必思的帽子,猛地一拽。
方沐一呆,以為謝松亭在嚇自己,連忙收回視線。
謝松亭放下手,進店借火。
「你非抽不可嗎?」席必思被拽下帽子,也不裝了,在台階上蹲下,說,「你都知道了。」
他頭上沒有耳朵。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什麼需要躲著人的需求。
因這耳朵收放自如。
謝松亭只抽一口,兩指夾著煙任煙繼續燃,說:「從今天開始再有一句謊話,我殺了你。」
方沐恨不得自己裝個助聽器,說不定就能聽懂這兩人在吵什麼了。
謝松亭已經下了台階,走出幾步,回頭。
「跟上。」
他似乎有些惱怒,最終都歸於面無表情。
席必思笑得很混不吝,跟上他,說:「你還是這樣我比較熟悉,今天和畢老師到底說什麼了?突然想起戳穿我?」
謝松亭並不回答他,邊走邊抽。
他實在太適合抽菸了。
煙夾在他手裡甚至都不像煙,像他飄忽不定的武器,或者說面具也可以,因他冷漠精緻的眉眼全部可以潛藏在煙霧後,慢慢隱沒。
走到門口,示意席必思開門,他說。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沒有幻覺?」
席必思打開門放下鑰匙,說:「什麼?」
謝松亭的語氣像是要把他嚼碎了:「每個人,除了未成年和特別疲憊的工作者,我能看到每個人的幻覺,但你身上沒有。你不工作,你也不是未成年,你身上什麼都沒有。」
像畢京歌給他的幻覺,那些奇妙的植物和她的羽毛、翅膀。
像李雲嵐給他的幻覺,那雙時刻從她心臟里奔湧出來的,攥緊他的,髒污的手。
像自己的幻覺,那些猙獰的、混亂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