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先解釋
後來的後來……
李雲嵐來了派出所。
算上前面一天,謝松亭兩天沒有睡覺,一雙黑洞洞又血紅的眼眸抬起來,從排椅上抬頭看她。
他不會那麼幼稚地覺得李雲嵐會給自己道歉。
李雲嵐的倔強和他自己如出一轍,這麼多年,她沒說過一句不好意思、抱歉、對不起之類的話。
可能這樣她才能活著。
李雲嵐開了口。
第一句說:「警察來了,不是你,法醫說死因是個意外。」
第二句說:「家裡著火了。」
第三句說:「我出攤的車被燒了,什麼都被燒了。之前買了保險,保險公司說要賠,賠的數目不少。」
謝松亭只有沉默。
她伸手出來,遞給他一個盒子,說:「這個,我跑火順手拿出來的。」
謝松亭接過來,打開,裡面裝著銀飾。
一塊長命鎖。
上面寫著他的名字,謝松亭。
「撿你那天你身上帶的。」
謝松亭問了一個看似……和這些毫無關聯的問題:「要是謝廣昌不姓謝,你會給我改姓嗎?」
李雲嵐動動乾裂的嘴唇,許久後說。
「當時會,現在不會,他都死了。」
謝松亭把長命鎖在脖子上掛好,塞進衣服里。
銀飾冰涼沉重,像一捆鏈,但他前所未有地。
很快,長命鎖與皮膚接觸的背面暖熱了。
「明天我回攀城。」李雲嵐說,「等賠償的錢下來,我給你大學學費,你接著上,剩下幾個月你在學校好好住,這是錢。」
「你……你好好……」她雙手很快地擦過眼睛,眼尾糙紅,卻忍住了淚,「我在這住不下去了……」
謝松亭其實想問點別的,比如著火的時候你害怕嗎,比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比如你回去又要幹什麼,難道還要種果園嗎,可看到她這樣,突然不想問了。
兩個疲憊的人如此逼問剖白,就像硬刀子進西紅柿,撲哧一聲,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可以了,就這樣吧。
無望的吝嗇的愛,他求了很久,只有這麼微薄的一片。
他再也不想求了。
叫袁丘丘的女警拿著剪鉗上來,把他的尼龍扎帶剪斷。
謝松亭活動手腕,和李雲嵐一起向外走,聽到李雲嵐說:「走吧,給你換一身新衣服,總不能穿著這些去上學。」
他無比聽話,換過衣服,吃過飯,抵達學校,和李雲嵐告別。
——此後十年,見面次數不超過兩隻手。
告別後,他回到宿舍。
宿舍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坐在宿舍里的人飛快起身,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踢上門,問:「你沒事吧?累不累?餓不餓?以後不回家了好不好,我在宿舍陪你,周末我也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