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此刻,他卻不免感到了一種慰藉般的鼓勵,極快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努力扯平嘴角,腳步輕快地朝外走去。
敬渝不知道舒純熙去哪兒了,就在花園裡找了一圈,又問了幾個園丁,最後,在那兩棵樹下的樹蔭里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倚著鞦韆搖椅的靠背,大半個上半身都被樹影遮擋住,隱在一片陰涼裡面。
而暴露在陽光底下的小腿白皙得有點不健康,好在太陽暖烘烘,仿佛將她令人心驚的虛弱也給妥帖熨燙了一番,透出一股神聖的光芒來。
夏蔭遮擋下,她的眉眼難得舒展,看上去是難得的靜謐愜意。
就在此時,這個微微搖動著的人影,好像穿越時空,和過去的那個舒純熙重合了。
不再冷漠冰涼,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不再在周身豎起一塊厚壁障,把自己給籠罩在其中不願意出來。
她沒有睡著,這應當是她如今,難得清醒時的悠閒時光。
敬渝忽然有些情怯,不知道是否該在此時出聲,然後把這一切都給打破。
答案顯而易見,他止步在幾米開外,如何也踏不出下一步,靜默地立在光中,遠遠地望著她的方向。
貪戀著這來之不易的閒適氛圍,像是一個小偷,毫無羞恥心地放縱自己沐浴在她放鬆的這片磁場裡。
但某一瞬,舒純熙還是突然睜開了眼睛,撐著坐墊坐正,雙腳點地的同時,左右活動了一下脖頸,目光裡帶著點午後的慵懶和迷糊,順其自然地朝他所在的這邊掃了過來,望見了他。
她的臉沉下來,眼神冷了。
頃刻間,因為此間主人的心情變化,閒適的氛圍亦是蕩然無存。
明明心裡已經有了預期,但是在此清晰地看見她的變化,再一次認知到她如今對自己是怎樣的防備和疏離,他還是會不好過。
只覺得滿腹苦澀的男人低下頭,朝她走了過去。
不過幾息的功夫,舒純熙眼見著敬渝朝自己走過來,然後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站定,毫不留情地擋在她身下搖椅晃動的軌跡之中,雖然她也並沒有在晃。
但她現在不想看見他,她的心情並不好,她也不想再去思索昨天晚上他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還是假。
他想要做什麼,她不關心,也真的沒有力氣去招架了。
這一切都讓她覺得身心疲憊。
她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敬渝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眼睫在面上輕輕一掃,不言不語地,竟直接把右手攥著的一個綢緞小禮盒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顆戒指來。
舒純熙終於瞪大了雙眼,仰著頭用訝異的目光,望著身前男人的面龐。
而他目光堅毅,一張臉看不出來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依舊是那種遊刃有餘的樣子,下一刻便探身朝她靠近,一下子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給拉近。
他伸出一隻手,將舒純熙抵在身側的左手給抬起來,似乎是察覺到她肢體的僵硬,動作放緩,盡力輕柔,將她的手搭在自己掌上。
舒純熙的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顆十克拉的全美方鑽,這是敬亭給她定製的婚戒,自從結婚那天起,她就從來沒有取下來過,即使後來敬亭去世,她也沒有。
敬渝的雙眼在清楚地看見那枚戒指後,微微耷拉下來,手上的動作有極其短暫的停頓,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舒純熙大概正在用一種不怎麼友善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所以他也並沒有停頓多久,扯了一下嘴角,仿佛並沒有看見什麼,故作漫不經心地就把她無名指上原先的那枚給摘了下來,隨手放在一旁的坐墊上。
那顆重量很可觀的婚戒其實更像是被隨手一擲,本該老老實實地落在坐墊上,此刻卻囫圇地滾了幾圈,像是在表達它的不滿一樣。
舒純熙也感覺到了,向左側偏了頭,目光里凝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望了它一眼。
但她的手還被握在敬渝的大掌里,他並沒有留給她緩衝和思考的時間,動作自然無比地將他一開始握在手心的那枚戒指拿在指尖,抬起她的無名指,直接推了進去。
而無名指的主人,直到現在,才好像總算弄明白眼前的情況,身體隨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不知道是被驚得,還是反應了過來想要推拒。
敬渝抿緊雙唇,鬆開她的手,既而直起身子,然後上下兩片嘴皮子快速一碰,默默地說了一句:
「嫁給我,敬渝太太的名號,只會更好用。」
原本她選了宗正,但他比宗正更好,她看上宗正什麼,他也只會有得更多。
要權,要名,要利,要財,他予取予求,甘之如飴,雙手奉上,心甘情願。
第24章
舒純熙在他晦暗的眼神里,呼吸,再呼吸,將自己原本因看見他而變得一團亂糟糟的心緒,逐漸撫平了,大腦清淨下來,她整個人也平靜了下來。
現在,她總算能從容地表達自己的迷惑了。
左手無名指上,因為陡然移開原本有足夠分量的負重,換成了另一枚不同觸感的戒指,那種電流順著脈絡流進心底的感受很微妙,不容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