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致心想,好像也沒地兒坐吧。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客廳兼任席冷的工作室。
牆上張貼著各種凌亂隨性的速寫,布面油畫沒地方掛,就擱在沙發上,或者在桌上堆小山。地板、椅子、牆角,則散落堆積著各種廢棄的習作。水桶、顏料、調色盤、色彩繽紛的圍裙,最後填滿狹小空間僅剩的縫隙。
空氣里有股濃郁刺鼻的植物味道,來自大瓶的松節油。
閔致站在入口處,先看向沙發上那幾幅色彩艷麗的油畫,高純度低明度的色彩搭配,極富視覺衝擊力的撞色,抽象大膽的幾何塊面……讓他聯想到在國外博物館看過的野獸派,但恰恰與野獸派的輕盈快樂相反,這些作品給人一種低沉壓抑的感覺。哪怕是最鮮艷的紅,色調也是暗的,鮮血一般。
繞過亂七八糟的雜物,閔致來到陽台上,停在畫架未完成的作品前。
見狀,時隔三年的記憶這時才找到席冷,他快步走過去。
畫板上是一張鉛筆草稿,筆觸繚亂,仍能看出是半身人像,比例正常,規規矩矩,不比家中其他作品那麼抽象。
席冷當然記得這幅畫。
他不愛畫人物肖像,哪怕是他曾經喜歡過的洛嘉言。可他拗不過洛嘉言的撒嬌請求,終於決定畫一幅肖像送給他,作為22歲的生日禮物。
這幅畫會在一個月後的生日聚會送出去,被洛嘉言那群朋友潑酒損毀,這份禮物的窮酸,也將遭到洛嘉言一位富二代愛慕者的羞辱,他的右手,在混亂中被玻璃割斷腱鞘,從此失去長久持筆的能力。
那之後他再不會動筆畫畫。
席冷過去擋了擋那幅草圖,問閔致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閔致收回眼,說起正題:「是這樣,有個正在籌拍中的真人秀綜藝,叫《無限密室》,嘉賓有藝人也有素人。你知道,我身上黑料很多,經紀人希望為我洗白。你是我的粉絲,我想帶你一起參加這個節目,片酬絕對比你打工優渥,我也能立寵粉人設,我們互利共贏。」
席冷怔然。
他記得這個綜藝,無論是在他的記憶還是在小說的大綱中,這個綜藝算是主角攻受第一次正式見面。
具體的細節他不得而知,但他清楚地記得,上輩子閔致的寵粉人設是一點沒立住的,因為嘉賓里還有個他的對家死對頭,喜歡洛嘉言的反派,反覆挑釁搞事。洛嘉言被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想要當和事佬,可惜有心而無力。
最後兩人紛紛罷錄,定好的十集節目被斬成六集。五位嘉賓的團隊精神約等於無,最後呈現出來的綜藝效果也不盡如人意。
無論如何,總歸和另一個世界的窮苦男配毫無瓜葛。
出神間,又聽閔致問:「你覺得怎麼樣?」
席冷模樣出挑,只要願意拋頭露面,賺起錢來總是要容易一些。
上輩子的席冷怕被容海高糾纏,從沒想過走這條路子。他賺得越多,貪心不足的容海高也會索要更多。而一旦他成了公眾人物,就相當於送給容海高輿論的把柄,用來拿捏威脅自己。
然而他謹言慎行,步履維艱,最後也要落得橫死街頭的下場。
巨大的餡餅從天而降,席冷的反應卻是,漫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