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雨溪彎了下唇角,眉梢間平添了幾分喜氣,眸光盪著星光璀璨,難掩滿腔情意。
那便這麼辦了,等到煙花節那日他便帶沈青出皇宮,在京城中逛游,正好他也許久未有空沉下心,純粹欣賞盛大宏麗的煙花了。
仵雨溪掃了眼桌案上擺放的厚厚一疊奏摺,眼中閃過一絲波盪,他一定要提早把這些事兒辦完,才能好好騰出時間留給煙花節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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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泉剛出了東暖閣,慢悠悠地趕回太醫院,遠遠地便瞧見他新收的小徒弟在門口站著,既不是曬草藥,也不是在做何事,倒像是單純等著他。
「你怎麼出來了?現在天冷,你若是有心不如給我沏壺熱茶,何必在門口等我?」陳泉見徒弟在寒風中等的有些瑟瑟發抖,心下感動,但又虎著一張臉說道。
他現在年歲漸長,也不知還能在太醫院任職幾年,所以便在一堆學徒中挑選了這個最為機靈的傳承自己的衣缽。
他不過是去見了一趟帝後二人中好說話的那一位,何必如此擔心,若是看到了另一位才應該擔心受怕些才是。
「師父!」徒弟喊他,有些支吾道:「不是我不想給您沏壺熱茶,只是房中現下有人,我不太敢進去。」
「並不是我想特意在這裡等你的。」
陳泉:「......」你之前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麼現在倒是直接有事說事了。
「不過您昨日叫我看的書我已經全部參讀完了,師父您可以隨時提問!」徒弟找補似的說了兩句,身體往陳泉這邊走了點,鬆了口氣,「有意算無意吧,請您相信我的一腔熱枕。」
「我知曉了,那我便考考你。」陳泉起了點興趣,正要詢問,忽然又被徒弟打斷。
「師父,那個......」徒弟瞧了一眼他遠離的屋內,鼓起勇氣道:「您為何不問問房中的那人是誰呢?」
陳泉:「......誰?」
「我。」一道聲音從太醫院的屋內傳來,那聲音低沉又悅耳,帶著點微不可察的焦急。
陳泉對這聲音萬般熟悉,甚至不需要抬頭看便知道這人是誰。
他看了眼機靈的小徒弟,語重心長地和他道:「昨日的醫書是為醫之道,但今日我要教你的是為官之道,其中第一條便是:一切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為首,尤其是這位。」
陳泉認真交代完,快步走上前,把倚在門扉的沈青給請了進去,又道:「不知將軍大人來太醫院是為何?練實之事已有人接手,您大可放心,每一顆我都認真檢查過。」
沈青聽到他的話,薄唇微啟,看似慵懶隨性,身上卻有種冷凝疏離,神色在寒風下宛如冰泉一般,高大的身形顯得有幾分落寞。
「不是這件事,是關於我自己的失憶之症。」
陳泉:「......」你們夫夫兩個要不要這麼默契啊?看病都選同一天。
可惜沈青並不會讀心術,他眯著眼睛,比旁人略顯深邃的眼眸看他,慢條斯理問道:「我感覺最近我的記憶出了些問題,我好像......」
他組織了下措辭:「對時間觀念單薄了許多,很多時候都不太記得自己做過什麼。」
沈青無疑是敏銳的,一次兩次記憶的偏差所帶來的細微差距被無限拉大,生活點滴的不對勁在他的腦海中無比清醒,若是沒有這種敏銳的判斷力,他如何能在險象環生的軍隊裡生存?
所以沈青便來了。
陳泉有些震驚,既是對沈青的直覺驚嘆,又是對他這般獨身前來找自己的行為而嘆氣。
你知道陛下對你這種行為有多生氣嗎?
陳泉自己與仵雨溪和沈青的關係雖是君臣,但更有些像忘年交。彼此相知這麼多年,也是看著他們一路攜手走過來的,見沈青如此也想著奉勸一兩句。
於是結合著仵雨溪的話先是解答完沈青說的失憶之症,末了又提醒一句:「你有什麼不適應該和陛下說說,他也一直很擔心你。」
沈青身體僵了僵,身上那股冷然的氣質散了幾分,垂下眼眸低聲道:「就是不想他擔心啊。」
「你不說他會更擔心,最後還是會來找我問。」陳泉簡直覺得沈青白長這麼大個子了,練實一事已經讓他深刻體會到仵雨溪對於某些事情追根究底的執著,那是一點都不比眼前這位差的。
他都尚且明白這點,更何況和仵雨溪日夜相處的沈青。
見沈青神色似有鬆動,他繼續道:「兩個人在一起是容不得欺騙的,我幫你瞞了那麼久的事都被掀出來了,更何況現在?你與他同睡寢裘,你認為他會看不出來嗎?」
這些話本不該由陳泉說出來,但是一時衝動開了口,那就繼續說下去吧。
他剛想繼續勸勸這位大將軍,卻聽到他道:「我又未嘗不知呢?」
他還親口答應了小溪,絕不對他有任何欺瞞。
想起那日去過富寧殿後仵雨溪淚眼婆娑,揪著他衣領才肯睡過去的模樣,沈青心裡的某處微微疼了一下,習慣並不是能這麼輕易改變的,但他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