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不會給候選人哀悼的時間。
實驗體倒下的速度太快,在蜂擁襲來的蟲群中,他們被利爪貫穿,被撕碎啃噬,他們的屍體被蟲群吞吃。
血液把前線染成了黑紅色。
候選人很快就學會了忽視。
他們開始習慣跟隨指令進行清剿。
那一雙雙忠誠地抬起頭、等待指令的眼睛,漸漸不再令人動搖。
候選人會站在屏幕前,注視著那些空洞而服從的身影,一次又一次點下「進攻」的選項。
實驗體的生命實在不值一提。
只要下達命令,這些實驗體就會毫不猶豫衝進蟲巢,然後被殘忍撕成碎片。
看著這一幕,候選人心底最後一點震動也會被鈍化了。
拒絕服從聯邦的指令,雖然可能會減少實驗體的死亡,但候選人的剿滅蟲族的任務很大可能會失敗。
——死了就死了。
——不過是實驗體而已。
裴琮忽然意識到,這正是聯邦想要的結果:
聯邦的測試在逼迫候選人,成為一個絕對服從、毫無人性、不容懷疑的工具人。
一個可以毫不猶豫犧牲同類,哪怕明知是錯也會照做的聯邦意志執行者。
聯邦對這些實驗體的態度,和對待卡洛斯守護的那些邊境民眾,和上輩子的廢星一樣。
廢星有了威脅,就直接被毀滅。
卡洛斯守護的邊境民眾,也不過是聯邦的緩衝區、犧牲帶而已。
那些沒有用處的基因個體,那些不能帶來穩定的價值的人,只有滅亡一條路。
他們是戰場上可計算的耗材。
裴琮指尖搭在操作台邊,微微收緊。
他並不是個輕易為死亡而動搖的人。
但可笑的是,越是讓這些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實驗體赴死,裴琮越是能明白卡洛斯上輩子的偽善。
卡洛斯的悲憫吸引著裴琮,但對方的行動卻滿是順從與逃避。
如此愚蠢無能,一次次地選擇服從,在妥協和痛苦之間掙扎。
卡洛斯可能會被聯邦逼迫著,選擇聽從命令,讓實驗體殘忍死去,守著所謂的忠誠,毫無反抗的辦法。
可惜,裴琮從來不是卡洛斯。
他不會在聯邦的逼迫下妥協,聽從聯邦的命令,更不會在偽善的犧牲中裝聾作啞。
只要是阻礙他的,無論是什麼,裴琮都會不擇手段,將它們全部毀滅。
「裴琮。」
耳邊傳來低聲,裴琮回過神。
西澤爾站在他身側,眉頭緊蹙,嗓音極低:
「你在痛苦。」
裴琮以為自己將剛才的心思掩飾得很好,那些曾經的幻痛與掙扎,他都小心收了起來。
可西澤爾早已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注意到了他指尖的顫抖,甚至察覺到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各種情緒。
蟲潮正在逼近,實驗體正等待著裴琮發話,迫不及待為裴琮獻出性命。
裴琮和西澤爾已經大致推斷出,如果想通過這一層的考驗,最好服從聯邦的命令,才能完成清剿蟲族的任務。
裴琮盯著閃爍的光屏。
西澤爾已經知道裴琮的決定。
「你不想讓實驗體死。」
西澤爾並不清楚裴琮的心剛剛飄到了哪裡,但莫名的,他就是有種自信。
裴琮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西澤爾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他問裴琮:
「你相信我嗎?」
裴琮抬頭看他。
因為他的插手,這個人已經有了和他完全不同的人生,不用和他一樣痛苦。
而西澤爾如今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眼底滿是篤定,要和他走在同一條路上。
裴琮緩緩伸出手,掌心輕輕貼上了西澤爾的後背,隔著那層衣服,感受到那具身體正無聲地發熱。
「我一直都相信你。」
西澤爾眼睫顫了顫,猛地收緊了抱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容掙脫,將他扣入懷中。
蟲潮逼近,系統最後一次警告彈窗彈出:
【請儘快執行命令!】
裴琮直接關閉了光屏。
西澤爾瞳孔微縮,體內的蟲類基因洶湧而出。他不再克制,徹底釋放了自己體內最深的污染與殺意。
他們不再遵循聯邦的指令。
他們將用自己的方式結束這場考驗。
蟲潮如黑浪翻湧,湧向戰場邊緣,尖嘯與啃噬交織,幾乎要撕裂耳膜。
西澤爾進入了蟲族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