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就在不遠處的陰影里。
西澤爾精準切割著敵人的喉骨,另一邊肩膀下的骨骼已經酸痛到發麻,胸腔里的污染反應蠢蠢欲動。
胃裡泛著血腥味。
西澤爾知道裴琮在看。
他的目光,從車窗的縫隙里靜靜落在西澤爾背上。不插手,也不靠近,卻讓西澤爾現在連吐血都不敢。
西澤爾側著身,收刀時喉口有股血腥味上涌,又生生咽了回去,盡力穩住身影。
他實在沒有將重度污染的秘密告訴裴琮後,還不被對方拋棄的把握,只能盡全力隱瞞。
裴琮隨便找了個廢棄能源點落腳,夜裡風颳得像刀子。
篝火生得不大,火光映在西澤爾的側臉,落下一圈圈陰影。
裴琮靠在破舊的座椅上,單手枕著腦後,看著十幾歲的清瘦少年。
西澤爾蹲在火堆邊,動作不算熟練地把一包肉乾罐頭打開,熱了熱之後放到裴琮跟前。
「吃點。」
裴琮不耐煩,眼皮都懶得抬:「不是說過了嗎,罐頭吃多了掉毛。」
西澤爾看著他,這段時間早就注意到了,裴琮吃東西隨心所欲,挑食得要命,脾氣又懶。
西澤爾聲音低下去:「你根本沒有毛。」
裴琮挑眉:「廢話,掉光了你才看不見。」
西澤爾沉默了一瞬,忽然猶豫開口:「你要不……喝點?」
他把自己袖口往下一扯,腕側冷光一閃,細微劃口處就溢出一點血色,帶著微妙的咸腥氣。
裴琮終於抬眼,眯著眼直接抬腳踹了他一下。
「滾。」
語氣懶洋洋的,卻帶著點真火。
篝火噼啪炸開。
裴琮低頭,把那罐頭拿過來,勉強咬了一口。
風聲里,一絲細不可聞的動靜傳來。
「什麼人?」
沒有回應。
西澤爾豎著耳朵,呼吸放得極淺,肩膀微微下沉。
風的方向變了。
空氣里多了一點味道,細微的,帶著皮革和汗水,躲在夜色里窺伺著他們。
一道不加掩飾的、帶著惡意的視線舔上了裴琮的脖頸。
西澤爾和裴琮對視。
他的熱感信號從腳下,順著廢墟縫隙、沙礫、夜風,緩慢蔓延,絲絲縷縷,像蛇信子舔舐空氣,在黑夜裡交織成一張無處可逃的網。
不是簡單的探測,是徹底的入侵。
裴琮察覺到了西澤爾的熱感信號,如同某種柔軟、冰冷、帶著生物黏液質感的東西,纏上他的後頸。
西澤爾取代暗處窺探的噁心目光,緩慢爬過皮膚,帶著不容拒絕的侵占欲。
在那一瞬,西澤爾的感知幾乎把這片廢墟里所有的細微熱源都一一剝開了皮。
風吹過鼠群的骨頭,夜蟲躲在磚縫裡的呼吸,還有廢墟深處隱藏得極深的人類體溫。
他探出去的每一縷熱感信號緩慢地、無聲扣住了那個躲在暗處的人。
兩人交換了視線——
【一個人。】
西澤爾擋在裴琮面前,一條冰涼細膩的蛇尾纏上了裴琮的腿。
剛確定方位準備出手,一道瘦削的身影就浮現了出來。
「兩位別緊張,我就是路過,沒打算打劫,別衝動。」
青年五官輪廓極為精緻,眉眼帶著先天的危險與艷麗感,如同不真實的人偶。
最惹眼的是他額發間那對柔軟的貓耳,毛色純黑,貼著他過分白皙的發色,耳尖微微垂著。
生物特徵異常明顯。
這表示對方污染程度不輕。
青年站定,沖裴琮微微頷首,聲音帶著笑意,看上去異常友好:
「打擾了兩位是我唐突。」
西澤爾抽出了槍。
面對槍口,青年不慌不忙道:
「別緊張,西澤爾先生?」
似乎是覺得稱呼眼前這個冷冰冰的美貌少年「先生」有些滑稽,青年頓了頓,繼續道:
「我聽過你,年輕有為的機械師,據說打敗了無主之地所有的機械師。」
「甚至還是拯救了整個無主之地的救世主,真是不可思議。」
西澤爾無動於衷,這點讚美只會讓他更想殺了眼前這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