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靠在冰冷的手術台背板上,認真請教道:「犯錯了怎麼糾正?打?罵?還是餵藥?」
醫生眸色微滯,沒接話。
他實在很難把影蝠和「育兒」兩個字扯上關係,一時哽住:「.......啊?」
裴琮:「家裡的小蛇不太聽話。」
醫生想到剛剛裴琮對西澤爾的態度,自動把這個不聽話的套到了那個小孩身上,斟酌道:
「那個小孩是後天縫了蛇類基因的,排斥還沒完全過去,失控也正常。」
「初期會咬人,暴躁,之後靠藥物鎮壓、行為訓練、負面刺激,慢慢就能訓服……」
「後天?」裴琮眼尾一挑,很是意外,「他不是天生的?」
醫生臉色微頓,沒想到影蝠作為蛇基因愛好者,居然連小孩的基因縫合都沒看出來。
裴琮問:「維蘭德技術都還沒成型,怎麼縫?」
裴琮上輩子開始縫合基因已經成年,那時候維蘭德的基因融合技術也才剛剛步入正軌。
現在的時間線還要往前倒三年,維蘭德進行基因縫合,成功率肯定微乎其微。
「用陌生蛇類基因確實不行。」
回憶起那場實驗,醫生語調緩慢冷靜:
「目前基因縫合沒得選,只有近親才能試一試,他那位近親被阿曼塔親手壓進了基因轉化器。」
「人活著,血就被活抽出來了,一股腦注進了他身體。」
醫生比劃了一下,像在模仿那個「抽取」的動作。
「那小孩當時是親眼看著『源體』死的,坐在實驗台前,全程看完,一句話都沒說。」
「那可是一整場基因縫合。自己的血親當場被榨乾,骨髓都送進他體內。」
醫生摩挲著針管,聲音越發輕慢。
「有趣的是,他沒瘋。」
「這種孩子,通常都會立馬瘋掉,我們處理過很多。」
「整個實驗還不成熟,維蘭德也只完成過一批,他是唯一一個清醒活下來的。」
裴琮緩緩吐出一句:「拿近親基因活體實驗……阿曼塔還真噁心。」
醫生笑著聳肩:「看來你已經知道那孩子背後是誰了,阿曼塔也在盯著進化劑,但還不知道你的身份,目前應該只想用小孩來巴結一個機械師。
「影蝠,養蛇還是小心為好。」
裴琮離開了老倉庫。
上輩子裴琮從輻射潭死裡逃生後,就把小孩和阿曼塔一起丟進了維蘭德的實驗室,來做基因實驗,最後的下場也是生不如死。
小孩背叛了他是事實,其他的裴琮從不關心,所以他一直以為小孩是阿曼手下的走狗,對阿曼塔死心塌地。
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裴琮知道基因縫合的痛苦,了解小孩是條後天縫合的蛇後,心底泛起一種微妙的興致。
看來小孩對阿曼塔,也不一定有多忠誠。
第13章
裴琮腳步虛浮,踩上二樓,脊椎深處的針眼還在隱隱作痛。
一股徹底被掏空的惡意,黏在每根神經末梢,嘈雜破碎。
他餘光撇見小孩蜷縮在扶梯下,手裡不知拽著什麼,見到他又慌張收起來。
裴琮看得出來,那是一顆蛇牙,鈍鈍的牙根發藍,只有從屍體上掰下來的才有這種顏色。
小孩猛然抬頭,淚痕未乾,眼神帶著隱隱敵意。
他很害怕這個戴著面具神秘男人。
小孩一開始討好裴琮,是因為覺得裴琮才是主導者。小孩下意識就把「活路」全押在了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身上。
可後來,西澤爾居然又一個人把他帶了回來,裴琮雖然不悅,但也沒動手。
名聲鵲起的頂級少年機械師,有話語權也是理所應當。
小孩轉而去接近西澤爾。
但最近,小孩徹底認清事實——
西澤爾沒那麼「好靠近」。
或者說,有裴琮在場,西澤爾才勉強收著獠牙,虛偽地學著人樣。
當著裴琮的面,他會冷著臉,丟來半塊麵包,或者不咸不淡地關懷一句。
只要裴琮不在,這瘋子比陰溝底下的毒蟲還冷。
小孩好幾次試著和西澤爾搭話,剛抬頭,就撞進那雙漆黑、粘稠、沾滿泥水和血液的蛇眼裡。
他也暗暗觀察過兩人,猜測他們是什麼關係。
不是親情,不是情人,不是在防備,不也不像敵人。
西澤爾攥袖口、掃出口、動作再輕,裴琮也像能提前感知到,輕描淡寫地一個眼神或動作,便讓西澤爾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