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妤將玉扳指胡亂塞進衣服里,從始至終都沒再看傅清玄一眼,他不要她還不稀罕給了呢。
一直到馬車停在陸府門口,蘇清妤才勉強看了傅清玄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有勞傅大人送妾身歸來。」說著就毫無留戀地鑽出了車廂。
傅清玄目光看著那晃動的車帷,先是一怔,而後輕笑出聲。他彎腰拾起地上的匣子,合起放到几上。
目送蘇清妤進了府,吳峰才掀開車帷,稟報:「大人,陸夫人已經進去。」
傅清玄微頷首,「回府吧。」
吳峰沒有退出去,臉上有猶豫之色,似乎想說什麼。
傅清玄看了他一眼,語氣溫和:「想說什麼直說。」
見傅清玄並無不耐煩,又想到蘇清妤方才種種反抗他的舉動,吳峰到底沒忍住那少有的好奇之心,「大人,陸夫人的傲骨是不是又回來了?」
傅清玄拿起書的手微頓了下,似有些不解地看向吳峰。
看來他家大人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吳峰想了想,提醒:「大人不是說過陸夫人的傲骨並非您折斷的,所以心有不甘麼?」吳峰仍舊記得當時大人遺憾的神色,陸夫人如今這副模樣大概正合他心意吧。
「……」傅清玄略一思索,並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種話,他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書,腦海中浮起蘇清妤方才剛烈又善變的模樣,心中莫名有些煩躁,一抬眸冷睨了吳峰一眼:「你今日話有點多。」
吳峰當即收斂好奇之心,默默地退出去,吩咐車夫調轉馬車回相府,心中卻嘀咕,明明是大人讓他有話直說的。
大人性情難測,那些話大概只是說說而已,除了正事,其餘事情他總是抱著隨意散漫的態度,真真假假讓人難以揣摩。
馬車緩緩前行,傅清玄一手執書本,一手抵額,靜坐椅上。燈光在書面上晃動,許久,他輕嘆一聲,無法專注索性將書放了回去。他將身子往後一靠,閉目假寐,有畫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睜開雙眸,目光微黯,他想起來了,當看到蘇清妤在他面前流露出堅貞不屈的姿態,想到過去所受之辱,他的確有折斷她傲骨的衝動。
但,衝動畢竟只是衝動,他又不是閒得慌,天天只想著折她傲骨?想到此,他禁不住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
蘇清妤回到屋裡,當即揭開繡簾,進了內房,直接往床走去。
元冬跟在後面,進去時,已經看到蘇清妤趴伏在床上生悶氣。
對此,元冬已經見怪不怪,她暗忖,小姐會不會和蕭郡主待久了,受了她的影響,又變回了以前的性子?
元冬看了眼外頭天色,想了想,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小姐,時辰不早了,奴婢幫您卸了晚妝,早些歇息吧?」
等了片刻,才等來蘇清妤低低的帶著點哽咽的聲音:「有熱水麼?我要沐浴。」
「有,廚房已經燒好水了。」元冬連忙道。
蘇清妤這才從床上起來,她眼眶微紅,但沒有眼淚,元冬放下心,出去叫人抬熱水。
蘇清妤走到桌前坐下,想著今日車廂里種種事情,她貝齒緊咬,手上羅帕被她捏得皺巴巴的。
以後她再送他東西,她就是沒廉恥的賤人。從袖中拿出玉扳指,蘇清妤恨不得將它摔碎,可一想到她花了一百兩銀子,又有些不舍起來。
可不做點什麼,她心裡又悶得慌,這時目光不經意瞥到牆上的話,瞬間來氣,她驀然站起身,走過去將那幅字畫拿下來,捲起塞到一個看不見的角落裡,又去取了一幅當下著名畫師的畫作掛上去,做完這一切,蘇清妤心中的氣平息了。
元冬歸來的時候,蘇清妤已經恢復如常,正坐在榻上翻看帳冊。這幾日變賣嫁妝,進帳一萬多兩銀子,還了傅清玄一萬兩,就不剩多少了,不過還有很多東西還沒賣出去。
「小姐,熱水已經備好,您沐浴吧。」元冬道。
蘇清妤點點頭,起身去往浴房,她打算明日去看看她的那幾處房屋,自從今日蕭嫣然對她說了那些話後,她心中總不自覺地升起一個念頭,搬出陸府,獨立門戶,雖說這於禮不合,但她實在不想和陸老太太同住一屋檐之下,出入也不方便。
甚至,和離的念頭也總是在不經意間冒出頭來,讓她好生煩躁。
蘇清妤這邊已經準備沐浴歇下,秦王那邊壽宴仍舊未散席。
蘇迎雪離開宴席後,並未回到石舫,她來到先前的池塘邊,倚著欄杆默默垂淚。
池塘里的蛙鳴聲乍起,刺破了寂靜夜色,眼前似有一道人影投來,她驚了一跳,一扭頭,卻見是蕭祈安。
「世……世子。」蘇迎雪誠惶誠恐道,眼眸牽閃爍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