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他還要處理公務?蘇清妤雖有疑惑,卻什麼沒說,見他落座後,便安靜地侍立於一旁,只等他開口叫她做事。
他伸手拿起那沓公文書帙最上頭的一份邸報,蘇清妤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當看到「揚州」二字時,她心瞬間緊提起來,她的夫君陸文旻正是被外派到揚州去,當了個巡鹽御史。這會兒應該已經到那裡了。
蘇清妤正打算細看一下,卻聽得傅清玄問了句,「會研墨麼?」
蘇清妤點點頭,又見他並未回頭看自己,連忙應聲:「會。」
「很好,替本相研墨。」他仍舊在看那份邸報,頭也不回地道。
蘇清妤有些遺憾地收回目光,在硯台上加入清水,翻開硯匣,拿了墨錠,動作熟練地替他研了墨。
等她研好墨,傅清玄已經放下那份邸報。裡面是什麼內容,蘇清妤一點都沒看到。
傅清玄從青玉鏤雕五峰筆架拿了支筆,蘸飽了墨水,於紙上揮寫起來。
「給本相倒杯茶。」
蘇清妤剛看他寫了幾個字,覺得他的筆跡遒勁又不失雅逸,正要誇讚幾句,聽得他的吩咐,當即沒了誇讚的心思。
「是,首相大人。」蘇清妤雖然把自己當做丫鬟,可當傅清玄真對她呼來呼去,隨意指使時,她心裡還是不由得生了幾分怨懟,便故意加了『首相』二字,語氣還帶了些許嘲諷。
傅清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眼她的背影,不禁搖頭失笑。
蘇清妤捧著盞熱茶歸來,將茶放到桌案上,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請喝茶。」
她方才剛跨出門口,一陣夜風迎面而來,頓時將她心底的怨懟吹散了,她冷靜下來,自覺不該如此,傅清玄何等聰明,肯定能察覺她的小心思,要是惹得他不悅,就得不償失了,在他面前,還是謹慎些為好。
不過……看著他端起茶,蘇清妤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她故意不提醒他茶很燙,心裡默念一句:燙死你。
傅清玄端起茶剛要喝,唇角一彎,又放了下去,他回眸衝著蘇清妤莞爾一笑,「陸夫人,你站在本相身後,本相總覺得如芒在背,你到前面來吧。」
蘇清妤心頭一縮,暗忖這人心思未免太敏銳了些,她趕忙收斂心神,走到前面恭立。見自己的影子擋了他的光,她又迅速往旁挪了挪,便站著不動了。
看著她一副隨時等候吩咐的恭謹模樣,傅清玄心中頗有些不適應,「陸夫人,你不是本相的丫鬟,不必這般,隨意坐吧。」
不是他的丫鬟他還隨意使喚她?真是什麼話都讓他說了,蘇清妤一邊腹謗一邊尋了一張椅子坐下,其實一直站著,她也覺得有些累,但坐下來後,她更覺得不安,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在傅清玄沒有再看她,專注於筆下。於是她盯著桌上的那盞燈發呆,眼看著那盞燈漸漸出現重影,她的頭也變得沉重。
「陸夫人。」
一聲「陸夫人」瞬間趕跑了蘇清妤體內的瞌睡蟲,她眼裡有片刻茫然,直到傅清玄的面龐映入她的眼帘,眼神才徹底清明,她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鬢髮,「大人,怎麼了?」
傅清玄擱下了筆,眉眼似有笑意,「陸夫人,本相記得,你的夫君是去了揚州?」
聽他終於提及她的夫君,蘇清妤心中頓時有些緊張,她佯裝鎮定地點點頭,「是的。大人。」
傅清玄站起身行至窗下,負手而立,視線落向遠處,不知在看什麼。「陸夫人可是又認為本相故意在為難你的夫君?」
他回眸衝著蘇清妤微笑,可笑容似乎並未達到眼眸,他的眸子是清冷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如月華。
他的語氣清淡如風,然而蘇清妤卻不得不提起萬分精神與他虛與委蛇,「怎麼會?妾身從不曾這般想過。妾身一介婦人,怎敢妄議朝政?大人這麼做自有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