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能可貴的是,在看穿以後,她還開始了行動,說服李宜春在羌戎里推行漢化。
這些行動,在景元帝看來,透著生澀與不成熟。
但無疑是明智的,正確的。
景元帝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塊未經雕琢,渾然天成的美玉。她要他教導她,要他讀懂她,就是要他雕琢她。
「阿翎。」他聲音略帶啞意,在她結束敘述後,再次朝她伸出手,「過來。」
霍翎原本想要起身走過去,但看了他一眼,就改變了主意。
她用袖子掃開几案上的黑白棋子,任由它們滾落到竹蓆上,地板下。在這樣密集而清脆的撞擊聲里,霍翎爬上几案,居高臨下地看著景元帝。
守在門外的李滿聽到這樣密集的動靜,糾結一二,還是進了屋內。
未等他出聲請安,景元帝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出去。」
李滿連忙又退了回去,還將原本虛掩著的大門徹底關了個嚴實。
聽到關門的動靜,霍翎笑了一聲,仿佛是惡作劇得逞一般。
「還不下去嗎?」景元帝問,語氣透出危險,
霍翎沒說話,只是學著他的動作,沿著他的耳廓一點點撫摸,剛捏住他的耳垂,下一刻,已徹底跌入景元帝懷中。
霍翎失去了平衡,也沒有重新尋找平衡的打算,她整個人壓在景元帝懷裡,頭枕著他的肩膀:「陛下,我學得好嗎?」
景元帝感受到她的全然放鬆,手掌落在發間,有一下沒一下輕撫。
「好極了。」
霍翎閉著眼,享受著他的撫摸。過了好一會兒,她微不可聞的聲音鑽入他的耳朵:「陛下,您過段時間是不是要去皇家獵場狩獵?」
景元帝動作一頓:「十三和你說的?」
「嗯。」霍翎笑,「他還說安排好了一切,不會讓其他人打擾到我和他的相處。」
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份摺子,景元帝平靜道:「他什麼都沒安排好。」
這一次見面,霍翎很注意時間。
到了用午膳的點,立刻讓人進來傳膳。
李滿小心翼翼地進屋,瞧了眼散落一地的棋子,立刻朝身後的內侍們使眼色,讓大家趕緊撿。
瞧見李滿他們的動作,霍翎道:「麻煩李內侍了。」
景元帝含笑看她一眼。
對著他那略帶調侃的視線,霍翎一副淡定自若、理直氣壯的模樣。
分別前,景元帝將早就準備好的幾幅顏真卿書法作品遞給霍翎:「朕答應了指點你,就不會輕易食言。書法一道講究的是水磨功夫,以後不要練得那麼勤了。」
霍翎點頭:「我都聽陛下的。」
明知她是在故意賣乖,景元帝還是不免一笑。
兩人都沒有提下次見面的事情,因為很顯然,下次見面就是隨駕前往皇家獵場之日。
等回到宮裡,景元帝讓李滿找出禮部上的那道關於狩獵的摺子。
翻開摺子,景元帝快速掃了幾眼,果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內容。
皇家獵場離京師有七八日車程,這一來一回,再加上在皇家獵場待的半個月,就是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天子不在京師坐鎮,雖說緊急事務可以快馬加鞭送過去給景元帝批覆,但還是需要有值得信任的官員留守京師,以備不時之需。
禮部的摺子里,就詢問了留守的官員人選。
按照慣例,留守的人選里,一般會從文臣、武將、宗室里各選一位老成持重之輩。
文臣和武將都不難選,宗室這邊,原是該選輩分最高的肅親王,但這兩年肅親王身體不大舒坦,已經極少露面,選擇他的象徵意義更高於實際意義。
所以景元帝這一回直接跳過了肅親王。
「十三剛從燕西回來,短時間內也沒必要再次奔波,這回就由他代朕留守京師吧。」
一番冠冕堂皇的解釋後,景元帝當場擬了聖旨。
端王府里,端王正與端王妃對坐無言,李滿就帶著聖旨過來了。
聽到旨意,端王身體頓時一僵。
李滿合上聖旨,笑眯眯提醒:「王爺,接旨吧。」
端王抿了下唇,還是雙手高舉接過聖旨。
等李滿一走,端王妃從地上施施然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為了能尋到機會與霍氏女相處,你精心策劃了這場狩獵,結果如何,哈。」
二兒子季淵康還未滿三周歲,這個年
紀的孩子最容易夭折,不宜長途奔波。端王妃要留在府中照顧孩子,不可能隨駕去皇家獵場。
端王所謂的安排,正是這個。
但如今,景元帝一道聖旨,將他的如意算盤徹底砸了。
端王握著聖旨,想到霍翎今早的疏離態度,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事情逐漸脫離掌控的煩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