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才說完,宮無歲臉就白了下去,喃喃自語:「所以他把竅心換給了我……」
可他和沈奉君相識那麼久,從來不知道他天生竅心,修真界人人都知神花府的無歲公子有一對惡骨,將來必定為禍人間,不得好死,可竅心流落多年,下落不明,卻原來……怪不得他身死十年還能肉身不腐,重生後修為還能恢復如初,怪不得沈奉君小小年紀就繼任闕主,被仙陵長老們當寶貝一樣管教栽培,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臉色越來越白:「那換了心的人會怎樣?如果他要救的人一直醒不過來又會怎樣?」
楚自憐道:「把心換給旁人,就是把性命交託到別人手裡,稚君應該深有體會,多的就不用在下贅敘了吧?」
宮無歲再笨也聽得出他言外之意。
怪不得他們死生相依,共命難解。
他早知自己重生有代價,早早做好了償還的準備,殊不知代價卻報應在了別人身上。
他後退兩步,兩個眼珠遲鈍地轉了轉:「那換心的人失去記憶,忘卻前塵,又是怎麼一回事?」而且還獨獨忘記了和自己有關的前塵。
楚自憐並不戳破他這種自欺欺人的問法,道:「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按道理說換心成功對記憶是不會有影響的,若他忘記了什麼,必定是自己主動忘記,若只忘記了某一人,那就是他施術封禁了所有與他有關的回憶。」
「你可以自己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封禁記憶後留下的術法,或者問問他身邊之人……」百因必有果,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只忘了一個人,如果有,那必定是極複雜的真相。
宮無歲到最後已經聽不進去楚自憐在說什麼,腦子裡只盤旋著那一句「若他忘記了什麼,必定是自己主動忘記」。
主動忘記?忘記他嗎?
第50章
楚自憐的話像根細刺扎在宮無歲的心上, 怎麼也拔不掉。
回房途中,宮無歲腦子亂成漿糊,他一邊想:「沈奉君既將竅心換給我, 又在我身上打下咒印, 六禪寺初見, 他必定看得出端倪,可他為什麼從不提起?」
又想:「怪我,怪我只顧著和柳恨劍針鋒相對, 全然忘了闕主身上那麼多古怪,害得他被咒印反噬。」
再想:「他換心給我,為什麼又將與我有關的記憶封印?他到底是想與我親近, 還是愧疚當年沒看住我,放我上護生寺自刎,想和我劃清界限?」
可無論是仇是怨, 是愛是恨, 沈奉君都不至於為了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做到這種程度, 甚至還丟了仙陵掌門之位。
他宮無歲何德何能。
為避人耳目, 宮無歲和沈奉君暫住在楚自憐房中, 楚自憐另行解決, 他走到門邊, 卻發現浴桶的碎片已經被人收走,地上只有三兩點水跡, 提醒著宮無歲方才療傷時那些不知羞恥的越矩行為。
他真是昏了頭, 不管不顧就輕薄沈奉君, 欺負一個忘卻前塵的人。
這些天與沈奉君朝夕相處,他仗著沈奉君不會翻臉,故而肆無忌憚, 心無旁騖地試探,他冤孽纏身,走到哪裡都要引起軒然大波,如果不想拖累沈奉君,就應該和他涇渭分明,保持距離。
可那些隱秘朦朧的心緒催促他更進一步,就像他少年時曾暗自期盼那個冷淡的白衣少年到神花府遊學,他也有點捨不得遠離沈奉君。
可沈奉君為什麼獨獨封禁了自己有關的記憶?他會覺得那些前塵太不堪,所以不願回想嗎?
他思來想去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煩躁地抓了兩把頭髮,一推開門,就看見沈奉君仍未休息,立在房中與人說話,身邊零星圍繞著幾隻紅蝶。
宮無歲一見那紅蝶,就猜到是柳恨劍來了。
當年沈奉君差點被天命教暗害身亡,仙陵吸取教訓,開始以紅蝶傳訊,無論弟子在什麼地方都能找來。
不過棄顱池地氣特殊,又有結界,柳恨劍想傳訊也不能,只能拖到此刻,那些被宮無歲和沈奉君救助過的修士匯合後,合力強破結界,有倖存的已經逃了出來,柳恨劍顯然也知曉棄顱池之變,故而迫不及待來相詢。
沈奉君就將金面人捏造冥讖現世,假扮夜照弟子屠殺修士,在弱水畔豢養傀屍,以及越非臣臨時反水的事一一告知,柳恨劍皺著眉聽完,冷笑起來。
「那金面人是喻求瑕的弟子,天命教勢必捲土重來,修真界已是多事之秋,生死存亡之際,夜照城還想與仙陵內鬥,他越非臣好處占盡還一點虧都不想吃,未免太會盤算!」
宮無歲道:「如今群情激憤,一旦坐實了屠殺修士的罪名,夜照城必定成為眾矢之的,人人喊打不說,他想自證清白千難萬難,但將罪名嫁禍給我,事情就會簡單很多,要是我和闕主再不幸死在棄顱池,那更是死無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