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從菜地里剛拔出來的,新鮮水靈的很,老母雞湯也是從雞圈裡抓了一隻最肥的現宰的,當然宰雞是個技術活,沒個膽子萬萬下不去手,還是交給隔壁許嫂子,許嫂子二話不說,燒了一鍋滾燙的水,再放血脫毛,乾淨利落。
承文在屋裡看書,一見隔壁又是殺雞又是買魚的,見他娘還樂得忙前忙後的,不由得心頭一堵,緊緊關住門,眼不看心不亂。
鶴辭哪裡知道隔壁秀才的抓心撓肺?
他這會坐在自家院子里,看著阿牛追著大黃狗跑,廚房的灶台上炊煙裊裊,岳母和音娘小聲交談的聲音時不時飄到耳里,形成一副人間煙火的畫卷,他仰頭看著漫天霞光,透過薄薄的雲,像金紗一般籠罩了下來,在這一刻,他感到一種踏實的溫暖。
怪不得她不願走。
雖然家裡有林媽媽和春枝幫忙幹活,可家裡人口不多,也沒有那麼多規矩,林媽媽扭傷了手,春枝端著飯碗追著阿牛滿地跑,因此吃完暮食,刷碗這事便落到阮音身上。
阮音剛摟起衣袖,正想系上襻膊,另一端卻被他掣住了。
「我來吧。」他說著又使勁一扽,將襻膊奪了過去,慢悠悠地往自己身上系。
「還是給我吧,不好意思讓你來。」
「我吃你的住你的,刷幾個碗也沒什麼。」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要不是她娘熱情過了頭,她也不會留他下來,現在他們圍在一起吃飯,又爭論起誰刷碗,雞零狗碎的事情像是一根線,將他們重新綁到了一起,她不明白怎麼短短几個時辰,事情的發展反向便成這樣了……
她當然不討厭這種感覺,只是她明白,她不可能再重新回到王府,
過著看人臉色的日子,她也不想阿牛變成第二個他,既然如此,為何又要給他希望?
倘若能快刀斬亂麻,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她看著他忙碌地收拾碗筷,她在一旁也插不上手,躊躇了一下才道:「我家沒有空房了,你今晚……雖然我這樣並非待客之道,不過柴房裡還有張舊的羅漢榻,你若不嫌棄,我這就給你收拾出來,你先將就著住上一晚,明天……再走可以嚒?」
鶴辭手中的碗一滑,差點摔到了地上,還好他眼疾手快又揀了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刷著碗,「沒事,我哪裡都睡得。」
阮音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繞到柴房,拿出把笤帚仔細灑掃了一遍,又擰了條濕布,將那張被灰塵掩蓋的羅漢榻給擦拭乾淨,最後再找了塊油氈布把堆在牆角的柴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即便如此,房間裡還是簡陋得可憐,四面是光禿禿的牆,除了那一張羅漢榻和一堆木柴,再無旁物,許久不通風,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又回自己屋裡尋了線香來,開了窗,又點上線香熏了一會,這才抱了一床被褥鋪整。
鶴辭刷完碗剛走到柴房,就見她彎著腰給自己鋪整被褥,腰被絛帶束著,盈盈一握,哪裡能想像出是個生過子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