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太醫也說過「傷了根本」,可她總以為,只要悉心調養,總能慢慢好起來。
「就像斷過的琴弦,即便勉強續上,也彈不出從前的音色了。」張太醫解釋道。
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可林茗煙也已經懂了。
就像她上輩子背豬草叢山上摔下來一樣,那條腿傷了就是傷了。
後來看著是好了,可是陰雨天氣就會從骨頭縫裡冒出酸疼。
等她賺錢後去看醫生,醫生才告訴她,這些傷都是不可逆的。
不管怎麼補,都沒辦法恢復到受傷之前了。
四爺也是如此,表面上沒看到傷口,可是五臟六腑都已經回不去了。
「等萬歲爺醒了再說吧,」林茗煙擺擺手,讓他下去。
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林茗煙這才抓著四爺的手,懊悔萬分。
她真不該為了那點遺憾,勸四爺來看烏雲珠的。
林茗煙目光落在四爺鬢角的白髮上——不過數月未見,竟又添了幾縷。
記憶中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皇子,終究被歲月與江山壓彎了腰。
等眾人退下,暖閣里只剩燭火輕搖。
林茗煙跪坐在床邊,將四爺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受著掌心的溫度。
「都怪我......」她的淚滴在他手背上,「若不是我執意勸你來看烏雲珠,你也不會......」
四爺甦醒時,正是暮色浸透窗紙的時刻。
朦朧中看見林茗煙蜷在床邊,發間還別著他去年送的羊脂玉簪,卻已染上幾星霜白。
他剛剛暈倒的時候,唯一擔心的就是茶茶。
她本來就念叨著叫他保重身體,現在眼睜睜看著他暈倒在眼前,肯定心如刀割。
現在醒來看到她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那副驚弓之鳥的神態,更是讓他擔心。
「茶茶?」他輕聲喚她,指尖輕輕摩挲她泛紅的眼角。
她猛地抬頭,眼中先是狂喜,繼而湧出淚來。
「爺!」她緊緊攥住他的手,像是怕他忽然消失,「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哪裡痛?!」
他看著她眼底的血絲,心中一痛。
終究是讓她擔心了。
「胸口有些悶,」他仔細感受了一番如實說道。
又伸手輕輕替她理了理髮絲,「不過是老毛病,你別慌。」
「怎麼能不慌?!」她的聲音帶著埋怨,卻又軟下來,「以後不許再這樣了......你若是有什麼事,我......」
她喉間哽住,說不出那個字。
四爺費力地抬手,替她拭去淚痕:「傻話!我還要帶你去坐火車,去看雅利琪,去台灣島看日出......」
他忽然咳嗽起來,卻仍笑著看她,「答應你的事,哪能食言?」
林茗煙將臉埋在他掌心,感受著他指尖的薄繭:「以後每日卯時,我陪你練五禽戲。」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酉時必須歇下,不許再批奏摺到子時。還有飲食......」
「好,都聽你的。」四爺無奈的點點頭,「沒事的,放心,嗯?」
林茗煙在他的安撫中,一顆心才算是安定了下來,又起了懊悔的心:「都怪我,要是今天不勸你過來就好了。」
要不是碰上今天又怒又喜又悲的情況,四爺可能根本不會這樣嚴重。
「怎麼能怪你?」四爺安慰道:「這病在這裡,早點發出來也是好事。」
再者今天烏雲珠沒了,如果爺在圓明園收到消息,終歸是遺憾的。
「現在至少還見到了她最後一面,也已經盡力搶救她了。」
「唉,都是命......」
林茗煙仔細觀察了他的臉色,看他不如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激動,也就放心了些。
談起了烏雲珠:「烏雲珠的後事,還是讓那拉星德來操持了。」
「耿氏那邊......」
「烏雲珠生前最依賴耿氏,」四爺喊來了蘇培盛,聲音冰冷道:「可憐烏雲珠年少早夭,一個人在下面孤苦無依的,就讓耿氏下去陪她吧。」
「趁現在時間還早,母女倆一塊兒上路吧。」
蘇培盛領了命令,按照慣例,讓人準備了匕首、毒酒和白綾,端到了產房裡。
烏雲珠已經換上了入殮的衣裳,那拉星德在邊上垂淚。
耿氏則是哭的癱軟在貴妃榻上,蘇培盛帶人進屋的時候。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朝門口看了過來,一看到蘇培盛身後的三個小太監手裡捧著的東西,他們的臉都白了。
那拉星德拿不準這是給耿氏一個人準備的,還是連他在內都要清算。
蘇培盛朝他行了一禮道:「額駙您快去看看小阿哥吧,這裡就交給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