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很好,但拍出來的效果卻始終達不到他的預期。
沒有專業打光,沒有導演掌鏡,拍出來的東西根本不能看,就連他的服飾都顯得劣質。
關瑾年在林子裡搗鼓了大半天,身上折騰得全是泥草,衣服還被樹枝刮破了,結果一個能用的鏡頭都沒有。
錄的最後一遍,被突然躥出來的大黃狗打斷,他猛地踢飛腳下的石頭,驚得狗子汪汪吠叫起來。
暮色漸濃,光線暗得沒辦法繼續拍。
關瑾年閉了閉眼,情緒在崩潰邊緣徘徊。
最後還是忍了下去,拖著設備回了家。
關母也剛從工廠回來,看兒子垂頭喪氣,想問問情況,但又怕他生氣。
「年仔,晚上想吃什麼?」她試探道。
關瑾年沒心情吃,把設備扔在沙發上,悶聲悶氣地說了句『不吃了』就回房間了。
他沒看到身後關母擔憂的眼神,手機連上了相機的藍牙,一遍遍找勉強能用的鏡頭,用這些鏡頭剪了個成片出來。
但視頻質量很差,比那些小成本爛片的效果還要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搞抽象。
關瑾年自己都看不下去,一股腦把這些素材都刪光了。
他把手裡電腦扔到床頭櫃,整個人埋進被子裡。窗外蟋蟀聲此起彼伏,吵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關瑾年用枕頭捂住腦袋,本來想躺一下晚點再起來,沒想到直接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關瑾年是被院子裡的說話聲吵醒的。
他出房門一看,家裡來了一群人。
「年仔起床啦?」那天搭他回家的表叔也在。
「聽你媽說你衣服刮破了?」他大伯娘一手拎著他的舊戲服,一手提了個籃子,「沒關係哈年仔,我拿了布料過來,給你做件新的。」
關瑾年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傳來他媽媽的聲音。
「是啊,別看你大伯娘這樣,她年輕的時候可是在成衣店上工的。」關母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碗雞蛋羹。
幾個伯伯坐在院子裡喝油茶,聽到關母這句話,紛紛表示他們也是來幫忙的。
「你媽昨晚都跟我們說了,拍那個視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等下你儘管使喚我們就是了,不著急這一兩天的,慢慢來。」
「是啊,先去吃早飯吧。」
大伯娘已經在裁布了,效率特別高;表叔和幾個伯伯正研究他買的那些搭建古風場景的道具,商量著給他騰一間空屋子拍視頻。
關瑾年怔怔地站在客廳中央,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快速解決了早餐,回房間拿出自己的筆記本。
前幾天畫了個古代院子和店鋪的樣圖,本來打算自己搭建的。
現在想來,他或許可以嘗試藉助一下長輩的力量,說不定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我想在院子裡搭個這樣的,你們看這麼樣?」關瑾年問幾個伯伯道。
大伯拿過來一看,想了想道:「你們家這小院子哪夠,我看還是把你二伯那間破倉房改裝一下,直接給你搭個一樣的出來算了。」
二伯同意道:「我也是這麼個意見,要搞就認真搞,莫要讓人家看我們村笑話了。」
幾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店鋪牌匾刷什麼顏色的漆都討論出來了。
「幾個老小子倒是會扯板經,講得天花亂墜,比人家年仔都要興奮了。」大伯娘頭都不抬,打趣道:「我看你們也去跟年仔拍視頻得了,當個群演,哈哈哈是叫這個吧?」
二伯訕笑一聲:「嫂子你莫開玩笑了,我們一把年紀了,拍出去要給年仔丟人了。」
關瑾年倒是覺得這個想法很好,如果能加上群演,拍出來確實要比他單人自說自話要真實自然很多。
「大家都來拍吧,大伯娘也來,有空的都來!」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回來這麼多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
「卡——」
關瑾年拍了拍手,打斷了拍攝。
「大伯走位錯了,你再往外走就出鏡了!」
「還有表嬸,你這句台詞太現代化了,古代哪來的物流!」
關瑾年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架著相機的手都有些酸了。
他仰頭喝水的間隙,看見好幾個村民舉著自製反光板,臉上被太陽曬得通紅,手卻一直很穩;他媽媽和幾個嬸嬸端著茶水和毛巾候在鏡頭外,隨時等著給他們下來喝一口水,擦一下汗。
「最後一遍,大家爭取一次過哈!」
關瑾年給大家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
拍到黃昏最關鍵的長鏡頭時,刮過來一陣清風,關瑾年髮絲翻飛間,流暢念完台詞。
一片落葉忽然入鏡,恰好落在了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