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秋嶼回家,快到零點,他站在樓下冷風中,見只有自己家那扇窗戶亮著,凝視良久,才進電梯。
明月睡著了,毯子簇著她,頭髮烏黑,臉像一顆蓮子那樣。李秋嶼輕輕撥了撥她口角的髮絲,看她又良久,他在投資一個靈魂,一個和他截然不同的靈魂,好像這個靈魂,只是借了這個少女的身體,他完全可以做一個實驗,看能把一個人塑造到什麼程度,他這種想法,幾乎和古龍水的味道一起出現。他的思想,和手腕上的表一樣,精確地從時間裡鑽了出來,就在此刻。李秋嶼站在沙發前,影子落到明月臉上,替她遮擋燈光。
明月身體動了動,她惺忪睜眼,看他一下,又閉上了。沒過幾秒,她又睜開了,微笑起來:「你回來啦?外面冷嗎?」
李秋嶼蹲下,摸她柔軟的頭髮:「冷,睡吧。」
「明天就能上學了。」
「嗯,我送你。」
「我想跟你說說話。」明月的嘴含糊不清,她困死了。
「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他的手在她睫毛上一撫,明月便安心睡了。李秋嶼在沙髮腳頭發現那本《鬼》,明月拿出來看的,他摩挲起《鬼》,又看看她,便坐在沙發前的墊子上,靠著了。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身上煙味仿佛沒掉,不知想到什麼,那雙眼眸,陡然陰沉起來,卻又很快變作一片虛無,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第25章 這樣的天氣,早起痛……
這樣的天氣,早起痛苦,李秋嶼要送明月趕早讀,一出門,黑漆漆的,路燈像籠統的影子,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
「我以前上早自習,冬天的星星亮的很,還清,顯得乾淨。」明月抬頭,李秋嶼推著她,順便也仰首瞧兩眼,「騎車害怕嗎?」
「剛開始怕,後來習慣了。」
「你適應環境很快。」
路上的清潔工,像是比他們起得還早,他們年紀大了,便只能做這樣的活。可莊子裡有人七十還出去打工,能扛水泥,明月坐在溫暖的車裡,覺得自己已經太幸運了。
到學校時,門口都是學生,天色蒙蒙,有了破曉的意思。李秋嶼推著輪椅,學生們的目光便放在兩人身上,到了教學樓,他背起明月,明月穿得鼓鼓囊囊,圍巾、手套、帽子,全是李秋嶼新買的,她像只大胖雞趴到李秋嶼背上,再叫人看著,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班級在三樓,李秋嶼中途沒停歇把她背上來,明月一直屏氣凝神。
「我重嗎?」她被放下來,李秋嶼給往下拽了拽羽絨服,整理一番。
「不重,進去吧,上廁所有需要的話記得請同學幫一下忙。」李秋嶼把她帽子也摘了,「給我吧,晚上接你再戴。」
頭髮靜電,腦袋炸毛了,李秋嶼笑著撫了撫,目送明月到座位坐好,才跟看早讀的班主任說了幾句話。
明月兩周沒來念書,室友圍上來,看她的腳。女學生們知道撞她的是孟見星,孟見星家裡非常有錢,一身名牌,是不愁賠償的,明月聽她們嘰里呱啦地說,不感興趣。李秋嶼說過了,孟見星的父母把該墊付的醫藥費、休養費,都按數交付,這些不要她操心,她只希望以後這男孩子能長點眼睛。
她落了許多功課,連水也不敢喝,一整天在忙著補筆記。體育課人都去操場了,數學老師沒課過來給她講課。午飯是秦天明幫著買的,兩人坐教室里吃。
「怎麼傷這麼重啊?」
「我也不知道,養傷都養急了。」
「早上送你的是誰?」
明月「啊」了一聲,跟李秋嶼統一口徑:「一個親戚。」
「你這兩星期住親戚家嗎?」
「是的。」
「我以前住過姑姑家,總算體會到林黛玉寄人籬下的感覺。」
「你姑姑對你不好?」
「挺好的,但住人家裡放不開,做什麼感覺都得小心翼翼,看人臉色。幸虧住的短,我以後有了小孩,絕對不叫小孩住親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