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張臉是最便捷的通道,也是他現在最討厭的東西。
很多個夜晚,即便是最初還保持著那樣關係的時候,他躺在上校身邊,都忍不住反覆地去想,如果他不長這樣一張臉,上校還會喜歡他嗎?
就算上校看起來對他包容到像是前所未有地地步,能保證她一定不是因為這張臉,所以才做到這種地步的嗎?
因為和齊明尋長得那樣相似,他很難放下心裡的芥蒂,所以說出來的話總是那麼擰巴。
他所有的謊言和誤會,都是怕直面心裡的恐懼。
如果鼓起勇氣去直面的話,萬一得到的結果,就是上校喜歡這張臉呢?
萬一她的新鮮感遲早會消失呢?
有一萬個萬一,讓他不敢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這是一個註定很難邁過去的心結,或許如果一切都風平浪靜,這顆心結最終會在日復一日的無言之下變成一個死結。
可是要行動的那天馬上就要到了,他沒辦法再用無言和沉默去對抗,時間沒有那麼多。
楚知川認命地想,自己再狡猾,最終也還是逃不過被上校馴化的命運吧。說不出是苦澀還是甜蜜,反正他甘願當個愛情裡面的笨蛋。
就在好似以前無數個熄燈的夜晚一樣,施未矜照舊一言不發地關了燈。
她在等楚知川開口說話,解釋一下為什麼要選擇離開,為什麼不等等晚宴,為什麼真的那麼自私自利地像個商人一樣,毫無後顧之憂的狠心的離開。
一連等了好幾個晚上,楚知川都沒開口。
施未矜對他甚至快要不抱希望了。
直到這天晚上熄燈之後,她感覺到腳底的被角被拉了一下,半坐著起身,看見一張漂亮的臉孔可憐兮兮地出現在床沿邊上,即便是在夜晚,那雙黑色的眼睛也晶亮亮的。
按捺了一下翻湧的心情,施未矜冷淡地注視著他,看看這個狡猾的傢伙,要說什麼話來解釋之前的一切。
楚知川卻只是幾經張口,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他承認自己總是伶牙俐齒,說話還喜歡帶刺,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者。可是在施未矜面前,他突然成了個愚笨的啞巴,似乎只要一張嘴,舌和齒列就要開始水火不容地打架。
「我要去執行任務了。」半晌,他只是這麼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話。
這些天來的躲避和刻意的冷淡,有一半是難以真的放下心,難以解開那個他主動離開的心結,另一半是她更難言說的東西。
戰場上,施未矜從未遇見過如此難纏的事情。這種千絲萬縷的情感,絲線一般、蛛網一般地纏繞住了她,讓她理不清頭緒。
說到底其實還是惱火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