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翻飛,煙花般炸開在路杳腦中。
他僵硬地像個木偶,機械地擺動手腳,拇指和食指捏住鑰匙柄,緩慢用力,向順時針方向輕旋。
混亂的大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
他要打開這扇門。
鑰匙偏轉過九十度,再往下擰上半圈,鎖芯就會傳出被攻破的「咔噠」聲,門後的氣息躁動起來,無形的鬼怪興奮得快要凝作實質。
「喂,小兄弟。」
路杳耳尖一動,下意識看過去。
公寓樓構造老式,只有一座樓梯貫通上下,樓道里一排房門、一排牆壁,沒有樓梯的那側被水泥封死,比起住宅樓,更像是監獄。
樓道接入樓梯口的地方,牆壁凹下一角,兩面牆一面梯,圍出中間一小片空地。
眼下,一個平頭男子站在那片地方,從牆後鬼鬼祟祟探出半個身子,邊「小兄弟小兄弟」地喊,邊瘋狂招手、手掌在空中掄出殘影。
這滑稽的一幕將路杳從浮華絢麗的情緒眩暈中喚醒,他的腳重新感受到堅實的地面。
深棕木門寒意森森,被凍出裂紋。
他慌忙拔出鑰匙,向後躲去。
「小兄弟,看看我啊小兄弟。」
平頭男還在喊,鉚釘皮衣隨著他逐漸急促的動作,發出唧唧作響的摩擦音。
路杳左右看看,確認樓道里沒有第二個人在,而當他把視線落在平頭男臉上,詢問地指指自己的臉時,平頭男的眼睛歘然亮得像燈泡。
不用問了,應該就是在喊他去。
路杳不覺得這棟公寓樓里有類似「夥伴」或者「朋友」這種人的存在,都背著案子,談不上誰比誰善良。
但是,總歸他現在不敢回房間。
至於管理員的辦公室,那是更去不得——
雖然管理員慷慨地承諾他隨時都可以去尋求庇護,但同時也告知他要帶著價碼過去,並意有所指地說小黑屋裡已經備好了鐐銬與皮鞭。
路杳不打算去自投羅網,所以……
他向平頭男走過去ⓃⒻ,唇邊銜出一抹壞壞的笑,儘可能表現得舒展、放鬆、驕傲,偽裝得心狠手辣像個真正的毒婦,以防被這些人占便宜。
門上,蜿蜒擴散的冰霜倏然凝滯。
它悄然失去光澤,由勢頭兇猛的侵略者變作廉價的塑料裝飾,安靜且了無生氣。
半晌後,嶙峋的冰刺驟然乍起。
帶著森然的妒意與戾氣,鋒銳的尖端足以穿透任何血肉之軀。
路杳腳下一頓,扭頭看回身後。
樓道里並無異狀,方才刺穿耳膜的那聲嗡鳴,仿佛只是他過度緊繃引起的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