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像甜言蜜語,但是是真心話——埃里克的反應和她想像中有點不太一樣,她反正永遠猜不著。
他先是一怔,然後低頭笑了一下。
她以為自己花了眼,不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品出一絲淡淡的自嘲呢?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也沒什麼,就是想到了。」高法依格早就打好了腹稿,一點心虛也沒有:「不是別人經常說的嘛!把每天都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天來過——」
她吞聲,因為埃里克拉著她手,放到嘴邊自然地落下一吻,溫柔又篤定地打斷了她。
「不會的。你還有很長的一生。」
她當然知道,但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埃里克的動作,心裡又酸又軟,說不出的難受。
他們說起話來,好像沒完沒了了。高法依格低頭看表,過去了兩天又九個小時的時候,只剩不到兩天了。
屋外沒有太陽升起,不過夜螢退場,金蝴蝶出動,點點金光從窗邊掠過,約莫是新一天的早晨。黑森林裡其實是很熱鬧的,遠遠傳來不知名動物的活動聲響,冰霜巨人引發的混亂似乎還沒有侵襲到這裡。
埃里克又去廚房拿了食物,他們根本不餓,也不困,但是守著某些自然節律一樣,進食、睡覺、溫存地相愛,說是普普通通的過,卻別有一絲莊嚴。
他們就像主持著某種儀式的祭司一樣,務必要將這樣的生活延續下去,無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表演的性質,可觀眾只有他們自己。
仿佛玻璃罐里裝滿石子,總有一些無法被填滿的空隙,步入第三天起,高法依格明顯焦慮起來,一種茫然四顧的焦慮。她一想到即將走出這個洞穴里的房子,竟然害怕起來。
「就這麼過嗎?」她發出疑問,又不確定了。這樣平淡的生活有莫大的慣性,她懷疑自己接受不了這種節奏突然停下的那一天。
真是不講道理的女巫。明明是她做主把他擄來。
埃里克坐在她對面,不為所動地輕輕微笑:「聽你的啊。假設我現在就是應約來做你的情人,然後呢?你要對我做什麼?」
她一愣,才被提醒了一樣。
是啊,十年前她那場聲勢浩大的相親預告,她本來只是當個噱頭,沒細想過。假設……目標是為了他,他來了,然後呢?
她盡可以為所欲為……那些情人之間的事兒,她這兩天可盡興了。
而今唯有興意闌珊。抱著他——就想到會失去他,他就像懷裡的秒表,又像一隻沙漏,她在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中感到怠惰。
「二十年前……我去世的那一天,你也在我身邊,對嗎?」
「嗯。」她漫不經心地回答,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沒有人再有心情去收拾。她坐在他的懷裡,居高臨下,手上撫摸著他下巴上冒出的新生胡茬。
「是上一次傷心,還是這一次傷心?」他也漫不經心的問。
「……」
高法依格這一下驚得可以,身體失去平衡,往後倒去,是埃里克給她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