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寂寞。在他身邊的人都逐漸離去之後,唯有音樂能緩解一些。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等著死,或者等著高法依格——他等來了後者,原本是值得高興的事,可真的到了這一天,他又有點不確定了。女巫為他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似乎面前一段重複的輪迴在等著他。
等著死,或者等著她。
他百無聊賴地逗弄著他養了好多年的寵物貓頭鷹,他不曾發覺的是,除了衰老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一直活在過去。
殿內有腳步聲去而復返,他道是他剛剛遣退的宰相又不甘心地回來了,頭也不抬:「這次又有什麼事?」
他忠心耿耿的宰相不久前來報告前線戰事,不出所料,針對虎爾之地的偷襲又失敗了,宰相委婉地勸諫他換個戰術,他只恍若未聞,轉頭吩咐下去:戰敗的兵前線兵士,每人交一千字的書面檢討上來!
如果宰相折返還是想為這件事求情,默里奇心想,那就……再加五百字!
腳步聲停在他前面幾步的地方,音樂突然停了,他手中愛撫的貓頭鷹頭一歪,蹭了蹭他的手掌,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麼,在他愣神的時候,拍拍翅膀憨態可掬地移到它所站的橫杆的另一側去了。
「你……」默里奇抬頭,聲音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就是做夢也夢不到,才過了一天,他又一次等來了——高法依格。
高法依格跟他面面相覷,也沒想到他會是那個反應:呆若木雞。
順著對方的目光下移,到自己的手上,她才想起來了,她帶著刀呢。
可能是,被嚇到了?
她也有點給整不會了,設身處地想一想,晚上正準備睡覺,突然有一個人持刀闖入……好像也能理解了?
她不知這時的開場白說些什麼比較好,將刀從右手換到左手(她的傷隨著神力恢復早好了),好像這樣看上去就親切些,說些什麼好呢……晚上好?默里奇,取點血急用,不行也得行,躺好,謝謝。 ——大概這樣?語調就儘量放溫柔些好了。
她正想著,默里奇的眼睛突然又瞪得老大,反應更加強烈了,手指顫顫巍巍地舉起,指向她地身後,嘴邊的鬍子跟著顫動起來。
「王……王兄……」
高法依格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也雙瞳緊縮!猛地轉身,與默里奇並肩而立,微微側身,將那隻難免露餡的左手藏在默里奇的身後。
宮殿中央的天井下方,月光灑落一片,埃里克有些突兀地出現在那裡,目光中亦滿是驚訝。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到了這裡,他在王廷中一路尋找最大最富麗堂皇的宮殿,然後找到了此處。
他進來的時候,門口的守衛在睡覺——不用多說,高法依格的手筆。